媽媽喝了酒,打電話來天南地北的說了不著邊際的話。而她一直重複的
那句話,是她愛我,她希望我快樂。
我有時會想,是什麼讓一個家庭的成員四散在不同的地方。
我還在學生這個年紀的時候,父親和母親對待我的方式像是眼中一根揮
之不去的芒刺。也或者,我連芒刺也不是。他們眼中只有彼此和彼此的
爭執,他們攻擊對方用言語或者肢體,我在一旁,以壓抑而故做強悍的
姿態成長。
媽媽離家了之後,有一度我以為我失去她了。同時父親也把對他殘留的
愛轉化成為恨,通通轉嫁到我的身上。我和弟弟輪流被他趕出家門,我
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疑問:他為什麼要一個一個把很愛他的人趕走呢?
然而青春時期他們所帶給我們的傷害與疼痛,等我們漸入社會,開始承
擔責任之後,那些傷口似乎都淡薄了。因為我們的世界都張開,都向外
延展成另一個更多姿多彩的模樣。我們有更重要的人生課題,或者遇到
了生命裡面更重要的人,而他們給予我們的不過就是在人格養成中的多
一點獨立或者叛逆。可是父親與母親,他們各自孤獨的老去,在距離我
一個多小時車程的家鄉。
我知道他們都不快樂,在這人生已然走過的大半時光。
高中畢業後第一次真正離家,那時我是覺得解脫的。我感覺世界對我展
開懷抱,也看到了不同的生命姿態,以精彩的姿態茁壯。我毫不戀棧回
家這件事情。甚至覺得回去就是一種苦難的折磨,精神上與身體上的不
堪負荷,現在想起來,都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大學畢業後回家三年,那三年我彷彿看見在我青春時期尖銳而強硬的父
母漸漸的軟化下來。我覺得我們關係轉變的最關鍵是我考教甄的時期。
尤其是第一年考竹女的時候,初試沒過那天我在媽媽的車上副駕駛座放
聲大哭,並且語無倫次的責怪她為什麼不讓我讀研究所呢?儘管我知道
這樣的指責只是一種推卸責任。她開始害怕,或者自我質疑,究竟叫我
修教育學程、叫我回新竹實習,叫我奮不顧身走上這條路,究竟對不對。
誰也不能回答抉擇對不對的問題。起碼我到現在還不能善意的告訴自己
,到D工來對不對。
爸爸更是。因為他和我生活在一起。第二年考教甄的時候,他常常半夜
醒來看見我一個人靜靜的坐在弟弟的房間發呆,沒有開燈。我想他覺得
害怕了,他可能覺得我生病了。最後他跟我說,考不上也沒關係啊,就
在竹女繼續代下去就好了。
可是我卻沒有選擇的再度離開他們,而這一次離家,儘管我的生命歷程
有一部份看似安定下來,我卻深刻的明白我割捨的是我應該善待、回報
,深愛著的人。
我覺得親情這一塊在我的生命裡是一個模糊的罩門。通常我不會提起,
或者去回想它,但只要被碰到了就忍不住疼痛起來,然後淚流不止。
我曾經在談笑之中跟某個學生聊到,我不是正常家庭出身的小孩。他回
答我的是:看得出來。我不知道是哪裡看得出來。我總覺得我可以自己
處理好生活的每一細節。食衣住行交通,生病了自己看醫生,遇到挫折
或疼痛了,還有朋友陪伴在我身邊,而家人,是我手腕上淡淡的印記,
隨著時光的流逝淡淡褪去痕跡,但它確實在那裡。
我不是對待親近的人會口柔的人。有很多話語我也頂多是用充滿笑意的
語氣帶過。有時候我只是不知道,他們所帶給我的生命究竟是疼痛多一
點還是溫暖多一點。而孰多孰少又真的那麼重要嗎?
不只一位長輩告訴我離家越遠越好。因為只有離開他們,我才能夠真正
做自己想做的事,過屬於自己的生活。我也清楚明白脫離了那段時光,
等走到自己必須獨立面對生命的時候,父親母親都只是一個遙遠的存在
。我知道我會錯過什麼,可是我卻沒有辦法再靠近一點。
- Dec 20 Thu 2007 01:17
痛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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