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看見地獄，我就不怕魔鬼。

他們是山，我是水。他們是岸，我是流。他們是岩石，我是日夜滴漏的雨露。
他們是屹立不搖的聞風不動的常態，而我在這裡看著、等著、張望著。望眼欲
穿期盼著的，究竟應該是什麼風景呢？

一開始，有人問過我：「來到這裡，妳後悔嗎？」說不定他也忘記自己曾經問
過這樣的問題，說不定那時候的他也只是一時脫口而出，沒有想過後來他們會
帶給我的是什麼。如果現在，他再來問我，我想我會有答案。

有人說過，說不定他們畢業的時候我會哭個不停，捨不得他們走。還不用等到
畢業，或者說，我也不確定我能不能等到他們畢業，三年的時間過了一半又多
一些，意味著我們剩下的不到一半。我知道短短的一年又幾個月過得很快，可
是這中間我們還要經歷什麼？要怎麼消磨彼此？

也有人跟我說過，他們都已經定型了，想要改變他們，無疑是不可能的。他可
能不知道，我一點點也沒有想要改變他們的念頭，因為沒有誰可以形塑一個人
的模樣。如果他們真是一尊石化的雕像，鏤刻他們的那雙手，是他們自己。我
的力量微乎其微。我並非今天才知道這樣的事。

有那麼一刻我覺得，說不定我可以成為很會教國文的老師，把所有的形音變化
整理清楚、修辭章法羅列井然，教學的時候就只是教學，我們不用分享生活的
體驗，也不用參與彼此的生命，他們經歷我，帶走六冊的國文教材，這樣就好
了。

我不是故意哭個不停，也並非想要把自己一直放在悲傷的情緒裡。這其實與他
們無關，是我自己對自己產生根深蒂固的質疑。這些天很多人跟我說話，勸我
、安慰我、鼓勵我，就是顯而易見的，那些道理我不會不明白。可我對自己發
自內心的一個疑問，卻徹底動搖了我的信念。

命運引領我來到這裡，祂揭示我看見自己的薄弱和欠缺，在這個孤單的城市裡
，我試圖回望，卻依舊是一片蒼涼。不是進就是退，我站在這裡，舉步躊躇。
我想要我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