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馬說要到對面盪鞦韆的時候我在心裡罵了一聲神經病,畢竟那是
接近凌晨四點。而更神經病的是,凌晨四點盪鞦韆還要排隊。我們坐
上搖椅,想說沒鞦韆搖椅也好的時候,才發現這個搖椅不會搖,現實
在一瞬間就像個虛弱的謊言,可笑起來。

是夜,我們說了很多的話。

從小野馬剛剛過世的阿罵,講到即將嫁入的婆家,我也想起我的老師
,以及近日來經常想念的爸爸。才發覺,無論我們如何笑著說那些令
人感覺到殘忍或者可怕的事,自詡把一切光怪陸離的人生現象都不足
以為奇的倔強的活著,仍然還是在面對死別的時候,那樣的脆弱。

因為要接受「再也不」這件事情,太困難。

我常常在疑惑著怎麼能夠把什麼東西拋開或者遺忘,用很驚人的速度
,汰換、更新,這些動作不是叫人覺得心痛的嗎?我有天在騎車的時
候想了一個很爛的比喻,那種感覺,就好像把粉刺從鼻頭擠出來,尷
尬的黑頭是出來的,卻留下周遭擠壓的傷痕,以及毛孔的空洞。那種
瞬間離開身體,在心裡留下一個好大的空缺這樣子的感覺,很不舒服
。儘管我們都知道,慢慢會淡忘、慢慢會有新的東西進來,可是有些
記憶就像傷疤,即使不痛了,卻一直在那裡提醒你,他存在過。

我們可能再也不會遇到誰、再也不能和誰擁抱,再也沒有辦法回到那
些錯過的當下,這些就叫做擦肩而過。如果,所有人都是跟你擦肩而
過,那些流經你身體的感受,又該如何解釋呢?

我想到最近才有學生的親人離去,或者是我最近才更知道一點某些學
生的家庭背景,他失去的和他無法承受的。然後我才驚覺這些生命體
,台下對著我嘻笑的每一個人,他們都有他們的愛與哀愁。也許在那
個經歷的當下因為太過年幼或者太難讓心裡面的感受浮出水面進而表
述,可是他們切切實實經歷過也感受過那種錐心刺骨的疼痛,尤其是
在我經歷過曾經那麼親密的人永遠地離我而去之後,我反反覆覆想的
都是,留下來的永遠要承受更多。

儘管好不容易,儘管舉步維艱,我還是衷心希望我身邊的那些曾經失
去過什麼的人們,在堅強的同時,也不要忘記對自己溫柔一點,然後
勇敢一點。也許再也沒有誰能夠填滿那個欠缺,可是總有生活會如潮
水般席捲而來。在一次一次浪潮起伏之中,我們才會經過洗禮而更加
光潤。像七星潭邊的鵝卵石。

我跟小野馬盪著鞦韆的時候,幾乎是同時想起了我們的冬瓜大學。只
是她說出來了,我沒有說。盪著鞦韆的時候我抬頭看天上好多星星,
風從耳後往前竄,擺盪之中的世界像在離心旋轉,我幾乎暈眩失去平
衡以為我就要墜跌。可是沒有,只要一停下來,就能持平了我的暈眩


我知道小野馬很悲傷,悲傷中仍然倔強。然後我們仍然昂著鼻子說這
就是人生,儘管忍不住罵一句什麼個逼,但還是匍匐前進,要馬被馴
化,要馬嘗試馴化別人,終究會有持平的時候。

不過我真的要說,今天晚上是我第一次在台北盆地看到這麼多星星。
我又想念花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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