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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在嗎?
M:在
S:剛好看到妳,想說說話
M:都好嗎?好像去了很多地方
S:這週末刻意沒有走遠。剛剛回家的路上,放任自己想念他。
  回來就哭了一下子,就只是一下子。
M:想說很厲害的話,可以「碰」讓你一下子很開心那種。
  不過好像沒有。只是想到一些很幸福的畫面。
S:什麼畫面?
M:去你們家一起吃飯的畫面。
S:我曾經很幸福。
M:你還用了吃起來有點恐怖的涼拌菇,我吃了一顆花椰菜之類的。
  雖然幸福結束了很哀傷,不過又覺得比未曾感到幸福幸福得多。
S:我知道。
M:我自己好像很久沒有想起以前的事情。不知道是好是壞。
S:沒有好或壞吧。
M:因為沒想,慢慢就忘了很多事情呢。
  很像收在箱子底的寶貝,從來沒來出來過就忘了。
  到底重不重要呢?好像也已經不是思考的問題了。
  珍貴的記憶,還血淋淋的也還有溫度。
S:我想起張惠菁。
M:有人可以在你身邊安慰你給你一個抱嗎?
S:我不敢要。一個月了,好像應該要自己可以割捨。
M:有受傷的感覺嗎?被捨棄的感覺
S:嗯。很痛。很不可思議。自己好像一直在被割捨的循環裡走不出去。
  偏偏我是那種很重的、無法割捨的人。
M:是......好像他們真的能走得輕盈一點。
S:很羨慕。
M:索尼,你知道我很想給你一個抱吧。安靜的那種。
S:嗯。
M:就是說哭一下沒關係。
S:我今天有一種積到很滿的感覺。
M:我會幫你保守秘密那種。然後明天再若無其事地出門。
S:我會。

M:你改變了嗎?
S:好像沒有。只是想說要怎麼回到過去那個可以好好走路的自己?
  面對突然一個開出來的空缺,眼淚哇啦哇啦流出來的同時,也想要自己幫自己修補什麼。
M:那個空缺,不是本來存在的。所以,你只要假裝沒看到它,也許慢慢就會長出來了吧!
S:我以為正視它,它會好。
M:我以為,找到其他可以安放目光的地方,那樣走著走著,就會走遠了。
S:是我自己忍不住回望。
M:那也是儀式的一部分。沒關係。
S:我以為我好好的抬起腳步了。
M:繼續往前走就好了。不會好好的,但是也不會整個崩壞。
  因為徹底壞掉的那次,我們已經走過了。
S:崩壞的部分算是接住了。我知道不會更糟的。
  至多也只是凌遲或者徘徊,像死無葬生之地的魂魄那樣。
M:沒有東西送你,像以前一樣吧。
S:好,來吧。


是哪一種比較殘酷?老人對已經過了的一生所喪失的記憶,抑或是年輕人為他原本想像活的一
輩子所喪失的記憶?Diane Ackerman,《愛的百種名字》
(One Hundred Names for Love ),莊安棋譯,2012年7月,臺北市:時報文化,頁60。


我們全部長途跋涉,我心想,或者該說,我們之中有一些部分走了很長的路。就我而言,有些
部分就到我這裡結束,因為我沒有兒女。有片刻時間,這個事實讓我感到悲哀。曾有一段時間
,我把我的書想成是我的一部分,是我的延伸,能夠比我夠持久,如今我已經不做如是想,光
是在夏日早晨的光影之間,獨坐在芍藥和鳶尾之前的這些時刻,似乎就已經足夠,這小小的到
處,這此時此地,別無他方。Diane Ackerman,《愛的百種名字》
(One Hundred Names for Love ),莊安棋譯,2012年7月,臺北市:時報文化,頁71-72。


「就像越野滑過積如厚殼般的雪一樣。」我想。頭一個滑雪的人要開路,因此需要結實的肌肉
,但下一名滑雪選手則不需要這麼費力,再下一個會更平順。每一次滑動都會使雪道更穩固、
更深、讓雪溝更堅實,直到不花力氣就能輕而易舉向前航,我們稱之為「學習」,就像滑過深
深的積雪。大腦因為這樣做而疼痛,但只要它一而再、再而三地來回行走,它的速度就會越來
越快。Diane Ackerman,《愛的百種名字》(One Hundred Names for Love ),莊安棋
譯,2012年7月,臺北市:時報文化,頁78。


S:我是不是也有這本書啊?
M:想到桃樂西.派克(Dorothy Parker)的那句妙語:「還有什麼新鮮的地獄?」
  Diane Ackerman,《愛的百種名字》(One Hundred Names for Love ),莊安棋譯,
  2012年7月,臺北市:時報文化,頁106。


S:我被愛著吧?
M:是的。
S:謝謝妳們仍然愛著我。
M:曾經是,現在是,未來也是。
S:又哭了。
M:(秘密)。


和大部分其他動物不同的是,我們並不是被侷限在速度、反射,而有限的立即感官經驗之中。
活在當下的確是別有韻味,教人著迷——如果你是人類,而且能逃避許多自我傷害的疑惑。對
永遠綁縛在每一個消失時刻的動物,或許就非如此。我們同樣也活在消失的剎那,同樣也受我
們的感官束縛,但我們可以想像此時此地我們感官無法察之但卻明白清楚存在世上的精神,無
法覺察但可以想見,因為有人曾經提過或寫過它們,歷史、幻想、宗教、未來、可能、雖不存
在但應能發揮作用等等的世界。Diane Ackerman,《愛的百種名字》
(One Hundred Names for Love ),莊安棋譯,2012年7月,臺北市:時報文化,頁150。


該如何面對已經失落衰退的事物,那就是問題。……
先前我不明白自己的意識中還保有多少希望,在小小的進步中,我賦予了多少過高的估評,多
麼斷然地拒絕承認保羅、他的天賦、我們過去在一起的生活,已經喪失。如今我看得非常清楚
。他所剩下的,會慢慢成形,但我們所喜愛的許多事物,我所喜愛的夫妻生活,都已消失無蹤
,不亂是假裝、希望、祈願他回到舊有的他,而我回到過去的我,都是徒然。我指的是曾住在
我們的房子、曾經填滿我生命得我們,共生同漲且珍惜的伴侶生活。再也不可能回復過往人生
,這是很難接受的殘酷事實,即使我知道沒有任何人、任何事物會永遠不變。
不論我望向何方,大自然都是密不可分的一連串原子,保羅僅僅向宇宙借了4×-27 10碳原子
,總有一天要歸還,或者就如地衣或樹木,兩者都是行星的作品。「我把自己留給天地,讓它
生長我所愛的青草,」惠特曼在《草葉集》中寫道,「若你想要再找我,看看你的靴底。」沒
有任何事物會永恆不變,草葉或自我都不會像片刻之前。Diane Ackerman,《愛的百種名字》
(One Hundred Names for Love ),莊安棋譯,2012年7月,臺北市:時報文化,頁171。


S:可惡我要去找出我的這本書。我根本就有......(在書架第四層找到了。)


隨著生命的迫切和複雜程度的變化,我也奮力掙扎。起先我只能分隔一切——我的生活、他的
生活、工作生活、遊戲生活、家庭生活——接著,終於,我學會全盤接納。如今頭一次,它變
得天衣無縫,我只不過是過我的生活。

我以每天一至三頁的速度寫作這本書之際,我也把稿子讀給保羅廳,通常是在晚餐後,我們會
談論並重新建構他在醫院及中風頭幾年在家的經過(他記得不多,因為他的大腦當時無法貯存多
少記憶)。這讓他更瞭解他所經歷的一切,以及他自中風以來的成就。每當我讀到照顧他、或者
關於我的壓力和憂慮的段落,他的臉就流露出溫柔的表情。他會說:「小東西,那一定很辛苦
。」這是個開頭,讓我們倆能夠談論我所受的傷害和體驗,以及他的,以及我們的歷史和在一
起的生活。就像編織複雜的籃子一樣,磨損、破舊、裂開、拆解、重新組裝,由它的原件重新
編織。結果這使我們更加親密。生命可以超越疾病經常的陰影而繼續存在,甚至揚升到狂喜的
時刻,只是陰影依舊存在,而我們得找出空間容納它。

我已經來到一個必須肩負人生責任的時期,是當年我在賓州中部的高中為男孩瘋狂,以為愛就
如披頭四的歌所說,如「執子之手」這般單純時所不能想像的階段,但這個階段一樣也只是會
過去的階段。我告訴自己,要完全清醒地迎接它,注意它所有的知覺和感受,因為這也只不過
是活著、是塵世中的人生的另一個層面,將來還會有一段時間是保羅已經走了,你不會再有任
何責任和憂慮。那一直是無法想像的想法,擔心孤零零地留在人世,是伴侶年長或病弱時日日
縈懷的念頭。即使告訴自己我毫不必要地擔心了二十五年也沒用——雖然如今回顧起來,我的
確白擔心了二十五年。然而因為保羅如今已經八十歲,這樣的恐懼愈來愈真切。我知道恐怕會
有很漫長的時日沒有他陪在我身旁,我告訴自己一切不會有問題。

今天散步時,我想到:保羅離去之後,樹木和天空依舊美麗,我依舊十分清朗地知覺生命的短
暫,以及我多麼幸運能夠活在太空的這個星球。這全都是冒險的一部分,我依舊會珍惜自己活
了下來,雖然我會非常熱切地想念他。而奇怪的是,我可能會回顧這段日子,認為這是我一生
中最快樂的一段時光,雖然有這一切的憂慮、害怕和阻礙。因為我已經盡情地愛,也感受到同
樣的愛的回報。

他為我取的暱稱和「皮諾波」繼續增加成長,有些很有趣,有些很浪漫,有些則苦怪得有趣—
—全都印證了大腦可以如何修復它自己,而兩個戀人之間的二重唱如何能面對艱難險阻。這就
是我們面對破壞貶抑事物的方法。有裂紋的鐘聲或許無法像完好的鍾那麼清楚,但卻可以同樣
甜美。Diane Ackerman,《愛的百種名字》
(One Hundred Names for Love ),莊安棋譯,2012年7月,臺北市:時報文化,頁340-341。


M:這是在小島的我,唯一可以給你的東西
S:我收下了,謝謝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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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看見地獄,我就不怕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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