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看見地獄，我就不怕魔鬼。

我知道我錯了，我不該帶妳回家。颱風夜的不平靜不是因為窗外的狂風呼囂，而是
妳酒後大把拋擲的眼淚與口無遮攔傾吐而出的話語。我不是不愛妳，而是我不懂得
我應該如何愛妳才不會弄痛我自己。

我當然明白每一個人都有無法排遣的憂傷。妳有妳的、他有他的、我有我的。我知
道妳們之中每一個人都不快樂，這世界展示給我看的就是這麼多的黑暗與不堪，就
是這麼多的折磨與荼毒，而其中源自於妳的，我一直以為青春期過去之後我就可以
更加成熟的看待這一切，但我好不起來，不是我不想好，而是妳不讓我好起來。

妳哭累了鬧完了就睡了。妳留下的是垃圾袋裡滿滿的酒瓶與揉成一團衛生紙，以及
我心裏又一次剮著的傷。我很希望妳能快樂，可是即使掏出我畢生所有對妳而言仍
是一貧如洗，我到底能給妳什麼？或者是給得起什麼？

妳指著我細肩帶露出的背上兩顆黑痣，說怎麼會有這兩顆。我說這是重擔痣，長在
背上正如一生背負的兩個重擔。我想妳知道弟的背上也有一顆，但妳不知道我的背
上有兩顆。正如妳只知道妳對他的虧欠，而不知道妳給予我的除了那四年的養育之
外，還有無窮盡的凌遲。那是在心頭上切割、在肉裡挖剮的凌遲。

後來我終於明白妳和他的不同，在於妳從來沒有從過去的繁華美夢中醒過來。妳已
經不是十七歲跟在父母親身邊賺錢的妳，也不是二十五歲嫁給她過著優渥生活的妳
，為什麼妳從來不能放過過去的自己？非得要把她囚禁在妳小小的心裏，記掛著小
小的回憶，賴以維生。

我覺得很累。對於這樣反覆上演的戲碼，我必須承擔的這些混亂局面，以及妳的不
快樂。可妳從來看不到我，因為妳只看到妳自己。我沒有流淚，不代表我不痛。我
沒有說，也不代表我不愛妳。只是我已經不知道要怎麼處理我的痛以及我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