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打算休息一陣子不要寫網誌,但今天真的是太棒了,讓我非常開心。
所以我想寫一篇網誌送給我的學生們,其實也沒什麼了不起的事情,只是我
真的覺得很慶幸,能夠當她們的老師。

下午停課又要到班這件事情本來讓我非常不能接受,我想好好改作文,畢竟
虧欠十一班跟十二班的作文讓我非常不安。

看到她們非常認真的在妝點自己,我竟然突然有一種媽媽的心情,就是好像
看著自己的小女孩長大了那種感覺。然後我更加沮喪了,因為我感覺自己老
去了。可馬上就好了喔,因為有人拿了相機來拍照,我這自戀傢伙,看到相
機整個人就HIGH起來了。(這點要好好改改才行,萬一我真的老了皺掉,那
該怎麼辦才好?)

後來我幫她們化妝。這應該是一個意外,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答應。但這
意外一開始就沒完沒了的下去。她們竟然圍著我排隊,一個又一個。我在青
春有彈性的臉頰上撲上粉底,刷上腮紅和睫毛膏。那時我覺得這些小孩怎麼
會這麼信任我呢?也許是剛好遇到一個「大人」可以幫她們吧。對著一張又
一張的年輕臉孔對我閉著眼睛,相當放心的讓我在她們的臉上塗抹,非常親
密地觸碰她們的臉、眉、睫、鼻、唇,我的鼻息和她們的距離已經超越了師
生之間的距離,那個當下我並沒有感到焦慮,反而相當驕傲,因為我竟然也
可以幫她們做一些「實質上」的什麼。我不知道我一共摸了幾個人的臉,還
有兩個人的頭髮,看她們清一色被我化出一樣的妝,我心裡想如果我有帶我
的化妝包就好了,這樣她們就會看起來不一樣,可是她們的確看起來不一樣
,每一個人即使用同一塊粉底、腮紅、睫毛膏,仍然有著迥異的神情姿態,
能夠這樣真好,真的很好。雖然站著彎腰將近兩個小時,讓我腰酸背痛切切
實實感覺到自己老去,但當我離開教室前,兩個小孩突然跑過來很可愛的對
我說謝謝,然後發出親吻的聲音(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用注音文狀聲),我
相當感動喔。

經過隔壁班教室時,她們開始嚷嚷:「為什麼沒有幫我們班。」我其實知道
那只是嚷嚷而已。有一個人說要幫我抓頭髮,抓出很正的頭髮喔。因為可以
「很正」這件事情讓我喪失了理智(這樣是不對的,我應該相信我自己本來
就很正。)她抓我的頭髮時我突然覺得自己相當的透明,就是整個人已經脫
離了原本的樣子而把自己身體的一部份交給另外一個人,我其實還沒有能很
坦然的跟每一個人有肢體上的接觸(那就是為什麼隔壁班要我幫她們化妝時
我傻了眼。)可那個當下,一切都可以這麼自然發生。當她說:「好了。」
教室裡所有的人竟然非常有節奏又異口同聲的喊著:「正妹!正妹!」她們
班真是非常會滿足我虛榮心的班級呢。不過我還是十分害羞的跑走了,雖然
我平時喜歡嚷嚷,但我是真的害羞咩。

決定去看全中運開幕典禮也是今天的一個大插曲。預演那天我已經不顧一切
的跑去看,今天也是。我很感動喔,看著場上一千多個認真的孩子,這麼青
春動人而有活力,這麼漂亮飽滿而又令人驕傲,我心裡非常開心的想著那裡
面有十分之一是我的學生,而且我這次不顧一切的尖叫了,一直尖叫到隔壁
的老伯伯用奇怪的眼神看我。怎麼會這麼好,能夠教到這麼優秀的孩子讓我
覺得當老師真的是一件非常令人滿意的事情呢。

我很想大聲的跟她們說:「我真的很愛妳們,就跟愛春天小熊一樣愛喔。」

散場的時候遇到天使班的小孩,今天都沒有看到她們實在相當可惜呢。她們
嚷嚷著要我帶她們去吃乾麵,其實我那時內心真的想「好啊」,可身邊的老
師說:「她們不是要回學校嗎?」所以我跑掉了,真是不好意思呢。

和同事一起晚餐的時候我們討論著內心裡的悸動,這個地方讓人非常舒服最
主要的原因是我們有這麼一大群貼心又溫暖的小孩,這很重要喔。如果將來
不小心我們到了別的地方一定會非常不能適應其他學校的孩子,因為我們已
經深深地深深地愛上了這兒。我說:「這就是『曾經滄海難為水』。」我真
的希望可以看著她們長大、看著同一棟建築物老去,也看著自己漸漸在這互
動之中成熟學習,有那麼一瞬間我再也不擔心自己為什麼要這麼愛她們這件
事情了。

晚餐到一半,有個孩子打電話來說要借籃球,我馬上拋下跟我一起晚餐的同
事說:我也要去。(真是對她非常抱歉,可人家很想打球啊,想好幾天了。
)打球這件事情真的只能用「痛快」來形容,雖然有一個人說要去整理東西
卻沒有回來讓我小小失望一下下,可是能夠像現在這樣一邊取笑對方、一邊
奔跑流汗上籃投球喘氣和用力呼吸,這個世界就不會歪斜。有時被羞辱得想
耍賴在地上不要起來、有時又笑得彎了腰也無力運球,到了最後我的背、我
的腰、我的手臂、大腿和小腿,全部都酸痛了也不會累。能夠在打球的過程
中,相當真切地聽到自己的呼吸喘息,感覺自己的身體每一吋肌肉在運動,
那真是非常真實的感覺到自己活著這件事情。雖然天很黑,她們也都累了,
可我好開心能夠遇到一起打球的孩子。打球這件事情很重要喔,因為我們在
那裡面獲得不可取代的快樂。

今天的一切都非常意外且不可思議的發生。幫學生化妝、被學生抓頭髮、衝
去現場看學生表演、拋下同事跑去跟學生打球,這些串連起來讓我相當滿意
帶著一身汗味癱軟的回家,可我很開心,因為我有這麼好的學生,我看到她
們了,而且這是課堂之外,最美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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