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沒有去學校，一方面是因為沒課，另一方面是因為我不舒服。
星期三晚自習去教室催收週記的時候，下腹仍然有點悶痛，頭也還暈
暈的。
事情是這樣發生的。我在問ａ同學為什麼不寫週記時，平時還算規矩
且盡責的ｂ面無表情的說：因為這是沒意義的東西。我說，不管它有
沒有意義，該交的作業就要在規定時間繳交。ｂ繼續說：就因為規定
就要寫沒意義的作業。
我搞不清楚現在是他那個來還是我那個來，但是接下來我又開始大吼
大叫。內容是什麼我忘記了，總之我確信我動了肝火。只因為他不知
道是無心還是有意挑釁的話語。
回到辦公室。電子科的小老師來，拿了一罐咖啡給我。「聽說你身體
不舒服，這給妳喝。」我沒拿。因為我現在不能喝咖啡。那時我還沒
平靜下來，我告訴他我對我們班大吼大叫的事。第一節電子科的課，
小老師在我進教室之後還沒說話之前就先對全班同學說：同學你們今
天不要講話，老師剛剛才動怒。（這樣算貼心嗎？總之我想這是他最
大的貼了。）
第三節建築科的課。他們不寫作業。我冷冷的說，我本來很喜歡上你
們班的課，但我現在不喜歡你們了。（完全是跟小學生講話的語氣）
但他們很可愛的是，一團一團圍在一起（因為沒有帶習作）很認真一
題一題現場作答（因為沒有寫習作）。那時我真的覺得他們很可愛。
最後一堂我們班的課。他們說我兇巴巴。於是我用沈重的語氣說：「
我第一次對你們大吼大叫的那天，我回家哭了一晚上。」他們也跟著
沈重了。還問我幹嘛哭。我說：「因為我不想對我的學生大吼大叫。
」他們一臉無辜狀。接著，我開心的說：「但我現在已經很習慣對你
們大吼大叫也不會悲傷了。」他們馬上噓我。
其實，我還是會悲傷，或者對於自己對他們大吼大叫這件事情耿耿於
懷。我不是記惱他們多麼不受教愛拖延找藉口不負責任，而是還在耗
磨我們彼此的耐心、底線、時間去建立一個可以仰賴的默契。
英文科的Ｗ老師很照顧我，給我很多建議。她老說我的班就像三年前
她的那個班。過份聰明、過份活潑，但都是可造之材。其實每當和Ｗ
老師談起我們班的時候我總是覺得他們可愛，我彷彿也看到好幾個遵
守規則認真用心的孩子在裡面孜孜不倦的努力。但總會有那麼多讓人
灰心的時刻吧。
Ｗ老師說我還沒有學會「作戲」，去「扮演」那個生氣或者安撫的角
色。因為我會發自內心真的生氣真的安撫真的在大吼大叫的過程中感
覺到自己的哽咽。
其實我沒有那麼有勇氣迎向他們。只是我常常會想著過去我在竹女看
著那些我的學生時，我多麼希望我就是她們的導師、她們真的就是屬
於我的學生，我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對待她們無論善良與否，我可以陪
伴她們經歷那生活中大小瑣碎的事宜不管我有沒有耐性。過去我真的
常常想著「如果我是她們的導師有多好」。
現在我真的成為另外一群「東西」的導師了。我當然不可能去挑選我
能擁有怎麼樣的學生。值得欣慰的至少是，我們班的缺點不是大奸大
惡，只是小小的懶散、小小的愛拖延，或者缺乏責任感、或者不能控
制自己的嘴巴什麼時候不要說話。簡言之就是幼稚。（越寫下去越覺
得這是我的報應）
總之，因為我真的跨越很多艱辛之後變成他們的導師。當然我仍要面
對每天很多不可思議叫人困惑的小麻煩，瑣碎又不可理喻的物事。可
是其實我喜歡他們（當然我打死不會讓他們知道），我要他們好，就
只有這樣而已。
最後，我回給那個說寫週記沒意義的學生滿滿的紅筆字。
「我知道你不喜歡寫週記，但你說週記是沒意義的事讓我很傷心，當
下的反應或許更是生氣吧！」
「我過去也曾揚棄一切形式上的東西，舉凡班規、掃地工作、秩序..
....，這些瑣碎又磨人的東西，看起來都很沒意義，但從你們身上我
也學習到這些事的意義為何。看你認真盡責的擔任工作，我彷彿也懂
得什麼是責任分工，這些是都有意義。」
「你可能很忙，要工作又要上課，撥出時間寫一些瑣碎事宜都叫人不
耐煩。改週記也很花時間，有時看到字跡潦草文意不通錯字連篇，還
要設法解碼。可是，我從週記裡面看見你的同學、我的學生的個性、
他們的生活，我在認識他們，不管他們寫週記是否認真、誠實，但這
本看起來形式化的東西，著實讓我看見每一個人。」
「我覺得寫週記有意義，對你而言也可以有。」
「你可以告訴我一切想說的話，工作時見到的人、班上同學之間有趣
的互動，或者家人的相處......，這對我來說，都是彌足珍貴的分享
、交流。」
「小時候我恨死寫作文、寫日記，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開始把書
寫這件事當成出口，那怕只是在我心裡留下痕跡的微小事物都好，高
中時候的週記至今仍捨不得丟，那記錄我的成長、掙扎、失戀.....
.種種令人想念的事情。」
「當然我們不同，但我想，從小事小物做起，用心觀察記錄生活周遭
的人事物，這件事情並不太難，用點心思而已。男生的方式可能不太
相同，但是我真心希望這會是我們在課堂之外交流、溝通的管道。」
然後我不氣了。書寫果然是個出口，包括在學生的週記上大放厥詞。
誰說週記沒有意義？至少他的週記撫平我的創傷（淚眼汪汪）。
星期三晚自習去教室催收週記的時候，下腹仍然有點悶痛，頭也還暈
暈的。
事情是這樣發生的。我在問ａ同學為什麼不寫週記時，平時還算規矩
且盡責的ｂ面無表情的說：因為這是沒意義的東西。我說，不管它有
沒有意義，該交的作業就要在規定時間繳交。ｂ繼續說：就因為規定
就要寫沒意義的作業。
我搞不清楚現在是他那個來還是我那個來，但是接下來我又開始大吼
大叫。內容是什麼我忘記了，總之我確信我動了肝火。只因為他不知
道是無心還是有意挑釁的話語。
回到辦公室。電子科的小老師來，拿了一罐咖啡給我。「聽說你身體
不舒服，這給妳喝。」我沒拿。因為我現在不能喝咖啡。那時我還沒
平靜下來，我告訴他我對我們班大吼大叫的事。第一節電子科的課，
小老師在我進教室之後還沒說話之前就先對全班同學說：同學你們今
天不要講話，老師剛剛才動怒。（這樣算貼心嗎？總之我想這是他最
大的貼了。）
第三節建築科的課。他們不寫作業。我冷冷的說，我本來很喜歡上你
們班的課，但我現在不喜歡你們了。（完全是跟小學生講話的語氣）
但他們很可愛的是，一團一團圍在一起（因為沒有帶習作）很認真一
題一題現場作答（因為沒有寫習作）。那時我真的覺得他們很可愛。
最後一堂我們班的課。他們說我兇巴巴。於是我用沈重的語氣說：「
我第一次對你們大吼大叫的那天，我回家哭了一晚上。」他們也跟著
沈重了。還問我幹嘛哭。我說：「因為我不想對我的學生大吼大叫。
」他們一臉無辜狀。接著，我開心的說：「但我現在已經很習慣對你
們大吼大叫也不會悲傷了。」他們馬上噓我。
其實，我還是會悲傷，或者對於自己對他們大吼大叫這件事情耿耿於
懷。我不是記惱他們多麼不受教愛拖延找藉口不負責任，而是還在耗
磨我們彼此的耐心、底線、時間去建立一個可以仰賴的默契。
英文科的Ｗ老師很照顧我，給我很多建議。她老說我的班就像三年前
她的那個班。過份聰明、過份活潑，但都是可造之材。其實每當和Ｗ
老師談起我們班的時候我總是覺得他們可愛，我彷彿也看到好幾個遵
守規則認真用心的孩子在裡面孜孜不倦的努力。但總會有那麼多讓人
灰心的時刻吧。
Ｗ老師說我還沒有學會「作戲」，去「扮演」那個生氣或者安撫的角
色。因為我會發自內心真的生氣真的安撫真的在大吼大叫的過程中感
覺到自己的哽咽。
其實我沒有那麼有勇氣迎向他們。只是我常常會想著過去我在竹女看
著那些我的學生時，我多麼希望我就是她們的導師、她們真的就是屬
於我的學生，我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對待她們無論善良與否，我可以陪
伴她們經歷那生活中大小瑣碎的事宜不管我有沒有耐性。過去我真的
常常想著「如果我是她們的導師有多好」。
現在我真的成為另外一群「東西」的導師了。我當然不可能去挑選我
能擁有怎麼樣的學生。值得欣慰的至少是，我們班的缺點不是大奸大
惡，只是小小的懶散、小小的愛拖延，或者缺乏責任感、或者不能控
制自己的嘴巴什麼時候不要說話。簡言之就是幼稚。（越寫下去越覺
得這是我的報應）
總之，因為我真的跨越很多艱辛之後變成他們的導師。當然我仍要面
對每天很多不可思議叫人困惑的小麻煩，瑣碎又不可理喻的物事。可
是其實我喜歡他們（當然我打死不會讓他們知道），我要他們好，就
只有這樣而已。
最後，我回給那個說寫週記沒意義的學生滿滿的紅筆字。
「我知道你不喜歡寫週記，但你說週記是沒意義的事讓我很傷心，當
下的反應或許更是生氣吧！」
「我過去也曾揚棄一切形式上的東西，舉凡班規、掃地工作、秩序..
....，這些瑣碎又磨人的東西，看起來都很沒意義，但從你們身上我
也學習到這些事的意義為何。看你認真盡責的擔任工作，我彷彿也懂
得什麼是責任分工，這些是都有意義。」
「你可能很忙，要工作又要上課，撥出時間寫一些瑣碎事宜都叫人不
耐煩。改週記也很花時間，有時看到字跡潦草文意不通錯字連篇，還
要設法解碼。可是，我從週記裡面看見你的同學、我的學生的個性、
他們的生活，我在認識他們，不管他們寫週記是否認真、誠實，但這
本看起來形式化的東西，著實讓我看見每一個人。」
「我覺得寫週記有意義，對你而言也可以有。」
「你可以告訴我一切想說的話，工作時見到的人、班上同學之間有趣
的互動，或者家人的相處......，這對我來說，都是彌足珍貴的分享
、交流。」
「小時候我恨死寫作文、寫日記，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開始把書
寫這件事當成出口，那怕只是在我心裡留下痕跡的微小事物都好，高
中時候的週記至今仍捨不得丟，那記錄我的成長、掙扎、失戀.....
.種種令人想念的事情。」
「當然我們不同，但我想，從小事小物做起，用心觀察記錄生活周遭
的人事物，這件事情並不太難，用點心思而已。男生的方式可能不太
相同，但是我真心希望這會是我們在課堂之外交流、溝通的管道。」
然後我不氣了。書寫果然是個出口，包括在學生的週記上大放厥詞。
誰說週記沒有意義？至少他的週記撫平我的創傷（淚眼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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