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的心受傷了。從內心深處源源不絕湧出的疼痛感比活生生跳動的心臟更真實存在。

第一天到第四天,我每天都喝酒。一開始伴隨徹夜的電話一邊被密友罵、一邊慢慢啜掉四分
之三瓶威士忌,藉此換取到沉沉睡去的一夜無夢。接著和朋友們共享一瓶粉紅酒和三分之一
瓶的威士忌,彷彿悲傷可以透過言說吐出來,隨之吞嚥進去胃袋裡的就是溫暖。再帶著稍被
提振的心情茫茫然的回家,昏昏沉沉的睡去卻在清晨就醒來,不得不吃一顆鎮定劑才能讓自
己安靜躺在床上。而後被朋友夫婦拎去唱歌,和她的丈夫喝掉一整支威士忌和些許韓國燒酒
,威士忌的濃烈和甜膩的燒酒讓我對著垃圾桶嘔吐。被送回家的路上整個人暈眩過去,歪歪
斜斜走到社區門口,還沒進大樓就對著手中捏著的垃圾袋狂嘔。隔天我在宿醉頭痛中打電話
給朋友說,上一次喝到這樣邊走邊吐得爛醉程度是我二十歲生日那天。可我已經離二十歲很
遠很遠了。於是隔天我只敢喝少少的啤酒。

第五天我發現每天睜開眼睛的那一刻就是最痛苦的一刻。在深夜醒來覺得夜太長、清晨時醒
來天又太涼令人失溫。清醒後發現自己還活著有點慶幸,卻又意識到就只是這樣活著而再度
疼痛不已。接著我不敢一個人回家。下班後一想到回家,就要獨處在這一個由太多過往記憶
纏繞所推疊出來的空間讓我畏懼驚恐。於是就黏著朋友跟她一起回家。我總共吃了四顆鎮定
劑,一顆平均可以讓我好睡三個小時。每天大量說話,反反覆覆訴說最後這兩個禮拜以來所
發生的事情,每一次陳述都是一次波瀾再度掀起的回想,這裡綴補了細節、那裏增添了揣想
,常常覺得如果當時可以再做得更好一點或許自己就不用這麼自責了。可是已經沒有如果當
時,所有的揣想也不會得到確認,而細節早已走散成支離破碎的昨天。

所以我回來了。自己一個人回到這個家裡來。接受自己被割捨、被挪開、被遺棄的事實,看
見自己軟弱不堪的這一面,承認自己終究還是在投入最多勇氣和最大努力的賭注中挫敗下來
。我看見我自己心中那個弱小得需要被哺育、被餵養的小女孩在原地哭泣,她走不出來。

這些天以來,我才慢慢地回想起現在的這個我,也曾經在滿目瘡痍的日子裡低頭撿拾、拼湊
那些碎片,用漫長歲月構築起高聳堅實的城牆防衛那個弱小的自己,在那個最需要被教養的
年代。那時我知道我的世界也許會因為撞擊而傾頹至一邊,但我終將可以將自己扶正、站穩
。而這些年來,我放任我自己的心軟綿綿的被刮得傷痕累累。我輕信承諾,因為我已掬上我
最熱切的期待。我原以為自己遇見的是無可動搖的愛,這樣的認知讓這個強大的自己漸漸怠
惰下來,她鬆懈了。是她先放開那個小女孩的手,而不是別人。是我自己遺棄了我自己,而
不是別人。

於是我的心受傷了,她在瀕死的邊緣微弱的呼救。我知道只有我自己才可以治癒她,我要帶
她離開原地,我要跟她和好,而且再也不可以因為誰而放開彼此的手。

這次我們一起,不要再走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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