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聲讓我睡不著,滴滴兜兜,瀑布一樣下在窗外加蓋的屋簷上,敲起特別大的迴響。
也有可能是阿喵帶來的有機綠茶,我喝了一整晚,淡淡的甘味在舌尖是溫潤的,可我
又期待它再刺激些,洗滌身體裡頭殘留的種種。

打開張愛玲的小團圓,裡面的句子恰巧符合這個場景。

「九莉快三十歲的時候在筆記簿上寫道:『雨聲潺潺,像住在溪邊。寧願天天下雨,
以為你是因為下雨不來。』過三十歲生日那天,夜裡在床上看見洋台上的月光,水泥
闌杆像倒塌了的石碑橫臥在那裡,浴在晚唐的藍色的月光中。一千多年前的月光,但
是在她三十年已經太多了,墓碑一樣沈重的壓在心上。」頁18。

我沒看見月光,但可以想見晚唐的藍色的月光有多麼重。

今天因為整個身體的不舒服錯過了跟馬力沙還有阿閃的見面,馬力沙在電話那頭說著
:「索尼,不用勉強。」我踞坐在床沿,心裡著實希望自己是可以更勉強一點。馬力
沙說:「等我來。」不能放棄的那種,等待。

晚上跟阿閃講了很長的電話,我們談論心裡的身影。阿閃說:「從來我只對這個人有
期待。」能夠說出這樣的話,堅決而且堅毅的,阿閃我由衷的為妳感到幸福。終究在
聽著妳的聲音,我也能好好說話的時候,我感覺到心安了。

我其實也不是故意,輪迴在同樣的模式裡面。如果說用因果來看待感情,那必定是修
來的吧。也許這一世我遇見了這一個人,是前世或者前前世種下的因,總是要還的債
,我這樣想。也不是故意要褻瀆自己對這樣事情淺薄的理解,只是把一切推諉給命運
,那些無可解惑的謎題就有了答案。

我的腦海裡還有很多細節。如同那晚我對妳們描述的,空曠的夜裡晚風吹過來的涼意
,連帶著他身上的氣味,潮水一樣湧進我微弱的感官裡面,觸動的是記憶裡面無可取
代的痕跡。我蹲坐在石階上藉著夜色試圖掩飾我眼框湧出的潮水,可是沒有,聽覺還
在,那抽抽噎噎的聲音必然傳達到他的耳膜。而我要怎麼解讀呢。

讀了幾頁小團圓,時光迅速的倒退。退到砲火轟隆的香港,退回各色租界的上海,知
道這部小說是張愛玲生前未問世的遺作,更想要深刻的讀進骨子裡那樣,究竟她怎麼
看呢?那個她曾經用生命交換,卻得到最殘忍對待的人。

「回憶不管是愉快還是不愉快的,都有一種悲哀,雖然淡,她怕那滋味。她從來不自
找傷感,實生活裡有得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光就這麼想了想,就像站在個古建築物
門口往裡張了張,在月光與黑影中斷瓦頹垣千門萬戶,一瞥間已經知道都在那裡。」
頁78。

小時候媽媽如果說不能玩火,因為會燙傷,必定是怎麼樣都不信的。終究要那把火紋
上了身,在皮膚的肌理之間隆起成濃重的水泡,疼痛才真實了。

這一場雨怎麼好像下個不停,連日來在我窗外那隻寂寞的小貓不知躲到哪裡去了。比
起雨聲,小貓喵嗚喵嗚叫個不停的夜,還比較容易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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