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看見地獄，我就不怕魔鬼。

現在，他的人生因為有了艾瑪而完全改觀。他愛她。對他而言，宇宙再
大，他只愛她襯衫內的綺麗風光。他怪自己愛她愛得不夠深，每次才離
開她，就想再見到她。他常常會匆匆忙忙地折回，跑上樓梯，怦然心跳
。艾瑪在房間裡換衣服，他就悄悄地接近，親吻她的背，害她嚇得驚叫
。

他老是忍不住去摸摸她的梳子、戒指、披肩。有時他會在她臉頰上親個
響吻，有時他會在她裸露的手臂落下一連串的細吻，直親到她的手指，
再親回她的肩膀。她會半笑半惱地把他推開，好像在對待一個黏人的孩
子。Flaubert，《包法利夫人》，台北市：高寶國際，2006，頁38。

她相信世界上一定有某個地方能生產幸福，就像某些植物只適合某個地
方特別的土壤，換了一個環境就無法生長。Flaubert，《包法利夫人》
，台北市：高寶國際，2006，頁44。

在她的內心深處，一直在等待某件事發生。就像遇難的水手，泡在汪洋
中，睜大絕望的眼睛，企盼遙遠的海平面上能夠出現一張白帆一樣。她
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不知道風會吹來什麼給她，會把她吹到哪個岸
邊，也不知道出現在海平面上的是憂慮還是喜悅？不過，每天早上她一
醒來，就希望今天會是發生變故的那一天。她傾聽各種聲音，等到似乎
沒有聽到奇蹟的腳步聲，才失望地下床。到了黃昏，她會傷心地確定今
天又將平淡地過去了，只好把希望寄託到明天。Flaubert，《包法利
夫人》，台北市：高寶國際，2006，頁64。

艾瑪壓根兒沒想到自己愛著雷昂，她以為愛會像閃電、像雷聲那樣驟然
降臨。它應該會在她的人生引起大波瀾，像狂風掃落葉，把她的心捲入
無底的深淵。她不知道，當排水管阻塞了，雨直落到陽台上，會使得陽
台形成小湖。她以為不去理會就安全了，誰曉得突然抬起頭，卻發現牆
壁已出現裂縫。Flaubert，《包法利夫人》，台北市：高寶國際，
2006，頁98。

她記得夏天的傍晚，霞光滿天。有人走過小馬的時候，牠就嘶鳴，在馬
圈裡跑呀跑的。她的窗下有個蜂窩，有時蜜蜂在陽光下飛舞，撞倒玻璃
窗上，像一粒小金球。那時候的她多麼快樂呀！那樣地自由，懷抱希望
、充滿幻想。現在幻想全空了。她在經歷過幾次的心靈探險時，已逐漸
把幻想用光了。在她純真的少女時代，在她的婚姻中，在她的愛情裡，
在她年歲增長的同時，幻想點點滴滴流失了，如同一個旅人，在旅行途
中投宿的每一家旅館花了一些錢，最後錢都花光了。Flaubert，《包法
利夫人》，台北市：高寶國際，2006，頁168。

即使他的愛情經驗如此豐富，也分辨不出同樣的表白下，哪些女人是真
心，哪些女人是假意。他不太能相信艾瑪的真情，因為他從太多貪婪、
淫蕩的女人口中，聽過太多次類似的話語。他認為那些誇張的言詞，是
缺乏感情者的面具，聽的時候應該打折扣，猶如空洞的比喻，往往不能
表達內心豐富的感情。沒有人能確實地表達出他的需要、他的觀念、他
的痛苦有多少。人類的語言像個破裂的水壺，我們敲著水壺，希望發出
的美妙音樂能感動星辰，結果卻只能使得狗跳舞。Flaubert，《包法利
夫人》，台北市：高寶國際，2006，頁187。

命運是最有效的託詞。Flaubert，《包法利夫人》，台北市：高寶國際
，2006，頁199。

現在她知道藝術誇大了激情的質量。Flaubert，《包法利夫人》，台北
市：高寶國際，2006，頁221。

男人雖是兩性中身體較為強壯的，但天性卻較懦弱。Flaubert，《包法
利夫人》，台北市：高寶國際，2006，頁3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