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後門出去是一條糟糕的巷子,巷口是臭氣薰天的公廁,一出去的老人公園是
我從小到大眼中的風化區。後門口平時就有人聚賭,根據弟弟的說法,他們之中
竟然還有「圍事」(也就是江湖話裡面的「看場子」的)。到了晚上他們會聚在
我家後門口,常常一開門不小心就撞倒人。不過也沒有辦法,他們經常都很有禮
貌,比我還有禮貌,於是內心即使不喜歡,也不好意思說些什麼。

後門的旁邊(其實應該是隔壁家的後門)有一個常駐在此的流浪漢。他經常打著
赤膊,我從來不敢正眼看他。有時我出門的時候他正在吸強力膠,對著塑膠袋裡
頭黃色混濁的氣體沈迷的吞吐呼吸,他蹲坐在隔壁家後門前的階梯,腳邊常常放
著很多小張的清涼照片。有一次很不小心,我遇到他在自慰,我什麼都沒看到,
但我知道他在做什麼。

其實我很害怕他,有時卻又覺得很不好意思好像打擾了他似的。但每一次看到他
都會不自覺的感到憐憫,他吸強力膠快樂嗎?他那些清涼圖片這麼陳舊了,還能
引得起「性」致嗎?現在窗外正在下著雨,他就真的睡在那裡嗎?我其實一點也
不想同情他,只是覺得不可思議而已。

說真的我其實常常被流浪漢嚇到。上一次跟阿閃在台北車站投幣買票,有一個流
浪漢非常好心的要伸手幫我按,我當場驚嚇尖叫,拉著阿閃很快的離開。阿閃說
她幾乎要拿起手上的重物敲他的頭。我只是在想,這些人到底是經過了怎麼樣的
生活變成了現在的模樣?

這讓我想起一次奇妙的經歷。

有天晚上大約十點多,我從新竹車站出來,要到漢堡王對面的騎樓牽車。我遠遠
就看到我的小綠上面放著一個紙袋,心裡稍微震懾了一下,想著該不會是爆裂物
吧!走近一看真的嚇到我了,有個人正躺在小綠的旁邊。是真的旁邊喔!幾乎是
靠著小綠的輪子睡覺似的。

他在地上鋪著報紙,穿著白襯衫和鞋襪。我小心翼翼的繞道小綠的右邊(我一般
會從左邊牽車),我很怕吵醒他。當我才把手放在手把上時,他就醒了(也或許
他只是假寐?)他問我說:「有沒有妨礙到妳?」他說話的咬字相當清晰,聲音
裡有客氣的禮貌。說也奇怪我竟然很鎮定的用那種幾乎是在辦公室接電話的口吻
說:「不好意思,可能要把你的袋子放地上。」然後我們很客氣的對彼此說了不
好意思,我騎著車離開,他繼續躺回地上,睡覺。

我有一瞬間相當困惑:這個人幹嘛睡在這裡?

後來我和紅林描述這件事情時,他說這是一個溫柔的故事,不打擾的溫柔。是啊
,不打擾的溫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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