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看見地獄，我就不怕魔鬼。

我經常一不小心陷入一種難以掙脫的膠著情緒裡面。就像一腳踩進
了流沙，越想要掙脫，越是深陷不已。我經常也會覺得像我這樣一
個麻煩的人，要怎麼樣把自己的手放在別人的手心裡呢？

我的意思是，對一個人真正的打開，投入，還有承擔彼此的重量。

Ｅ說過我是一個漩渦一樣的人。會把身邊的人通通捲入我的巨大氛
圍裡面。我不確定這一種恭維，可是，我深深害怕自己把別人捲進
來的那個水渦是會令人耽溺窒息的。

有時和Ｅ的交談就像是脫水機一樣。原本濕漉漉幾乎要發霉的靈魂
，在那些隔空的語言離心力旋轉之中，潮濕黏重慢慢被釋放出來，
有時當然伴隨著眼淚，甩乾之後，又像是剛洗好的衣服，可以晾在
太陽底下，散發白鴿洗衣精薰衣草口味清新的香味。

Ｅ今天晚上問我：「妳什麼時候才能意識到妳已經在生活了？」我
說，我確實在生活啊。當然我沒有說明我所意謂的是貼近現實匍匐
前進的那一種生活姿態。

我坦言，我是個缺乏想像力的人。所以比起小說，我大概只能寫散
文。尤其對於「未來」這件事，我手中沒有畫筆，我沒有辦法去想
像、形塑那些夢想一樣的顏色，究竟應該怎麼塗抹。但那不代表，
我沒有理想，只是比起需要龐大勇氣的事，我只敢小小步的像登山
過程歷經的懸崖峭壁，貼著壁面小心行走。我太害怕墜跌。

我反問，那到底怎麼樣才叫做「已經在生活」？

Ｅ跟我說：「妳沒有發現妳等待的事情越來越少嗎？」我想或許更
是一種確切吧。我依然相信我的生命裡面還有變數的，但那些變數
不是只有等待的份，我的意思是，我接受了Ｅ的說法，但不是不期
待。對於迎面而來可能的一切，不再懸著一顆不定的心，去面臨未
知，而是知道自己要什麼和不要什麼，並且明確的知道可以做到什
麼、不能做到什麼。

我不知道我這樣的解釋有沒有貼近了一點，Ｅ所說的生活。又或許
是，不再非得需要什麼來支持自己必須過的那種生活。不用等一個
人才能開始怎樣，不用等一個轉角才能期待生命的另一種可能，不
用等那個季節才能欣賞風景種種。我知道Ｅ所期待的那種生活狀態
，是正面而非絕望。

Ｅ帶著我看見了風景。我的意思是，當Ｅ質疑我的老靈魂而不去做
些什麼的同時，我才發現還有很多事情是可以做的。

或許我沒有勇氣拋下現實的一切去遙遠的國度，但我可以就近旅行
。我要跟Ｅ一起去有陽光灑落的海邊玩水、興奮的大叫還有曬得黑
嘛嘛（回家再認真敷美白面膜）。我要跟Ｅ再走一次漫無目的開車
閒晃路途中遇見的神秘山洞，然後對著黑漆漆的另一端大喊：「歐
元氣得司價！」我們還要搭火車到隨便一個名字可愛的車站，然後
下車走走，隨便在雜貨店買個飲料，接著再搭上車，只為了坐火車
、只為了移動，只為了在一起的那一種。

那些傻事。我們要拍很多的照片，沒有人物主題的那一種，然後Ｅ
會畫畫，我會寫字，我們再開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帳號，紀錄那些生
活。可是在現實裡面，還是各自扮演好這個角色。

想念是一種弔詭的滋味。尤其我一個人搭公車的時候，總有很多空
出來的時間讓我慢慢想。我戴著耳機在自己的世界裡，看著窗外流
動的風景，看起來在這裡，但其實我已經進入了另一個畫面。

Ｅ說他在谷底了。可是今晚講完電話他又爬起來了一公尺。明天，
說不定又要像蝸牛一樣往下滑一些。不過沒有關係，讓我為你唱兒
歌。我仍然在匍匐前進，卻總有那些燦美的瞬間，讓我忘了生活曾
經這麼痛。

張懸，兒歌。

還不確定你是否也喜歡氣球
路邊常常在發的那種

我和你約好 養隻黏人的小貓
和一隻大的 溫柔的狗狗

如果受了傷就喊一聲痛
真的 說出來就不會太難過
不去想自由 反而更輕鬆
願意感動孤單不忐忑

還不確定你是否也喜歡氣球
反正又還沒聽你說過
我們都覺得 成功沒那麼嚴重
做自己反而比較心安理得

願意感動就是種享受

生活 生活 會快樂也會寂寞
生活 生活 明天我們好好的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