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看見地獄，我就不怕魔鬼。

知道Ｓ老師往生的消息，一時之間我的腦筋一片空白。

昨晚正當我在外面勸說我的小孩並且陪他等待家長來接的時候，
對我書寫和人生很重要的啟蒙老師離開了這個世界。我沒有在第
一時間接到電話。

終究我今天是沒辦法回到新竹，我不禁要想如果前天趕回去呢？
如果昨天趕回去呢？如果有那些如果，那是不是就可以減少一點
心裡遺憾的事？可是沒有辦法，已經沒有如果了。

如果有一種感覺叫做扼腕的話，那大概足以貼近的形容我。

老師的太太今天中午傳訊給我，聽到簡訊的聲音，頭痛欲裂在床
上翻滾了很久才起來看。看完之後，只是坐在床邊靜靜的放空。
原本的頭痛加上一種錯愕和不敢相信，膨脹在我的頭殼之中，我
覺得那種感覺近乎極度奔跑之後上氣不接下氣的喘。可是我什麼
都想不起來，一點點也想不起來。我想說話，打電話給某人，沒
有接。於是我打電話給媽媽。才跟媽媽說，你知道Ｓ老師嗎？媽
媽就問我：走了嗎？

我身體裡的飽漲，就在一瞬間釋放了。媽媽安慰我，可是我沒辦
法說話。

我們可能從文學作品中讀到很多生人對死亡的疑問並且在讀後掬
一瓢感傷的淚，我們可能會因為傳媒報導一個什麼樣指標性人物
的逝世而震驚並且哀嘆，我們可能會嘗試透過宗教教義尋求對生
命終極之道的解脫。

可是這些都不足以幫助我在此時此刻學習平靜。

大學畢業那年，我遇到最痛的一件事情，Ｓ老師跟我說：不要尋
求安慰。我現在也告訴自己，不要尋求安慰。

他是我的老師，小學四年級不甘不願被抓去補習作文的補習班老
師。後來那些年面對一切轉折和重大抉擇的時候總會跑到他身邊
哭哭鬧鬧的老師。畢業之後讓我一邊實習一邊練習教小朋友作文
，是他教我用熱情的態度對待孩子，並且嘗試在那些稚嫩而粗糙
的文字裡看到孩子澄澈的目光。在我考教師甄試時不斷告訴我：
他們不要你是他們沒有眼光，並且用生命告訴我，怎麼樣成為一
位老師的老師。

未知生，焉知死？那是我們永遠無法理解的課題，除非我們都已
經徹底實踐在生命裡能夠做到的最大值，然後明白自己為何而生
，或許，會更接近一點，為何而死的難解。


請幫Ｓ老師默禱吧。這是我們唯一能做的事情。我們都默禱，希
望Ｓ老師是真正的從病痛中解脫、從這人生苦海中上岸，前往彼
岸世界的極樂。願他安詳、願他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