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以非常快的速度說:「好啦,我不跟妳說了,掰掰。」然後掛上。一個小時又十
三分鐘,從蘇州打來的電話。彷彿前面情緒激動與理想憧憬的語言描述都可以在一瞬
間切斷一樣,我知道,他後來就會自己好起來,然後繼續進入生活,這就是他。
我知道小花是需要說話的人。而且通常他說話的時候並不是在一個「沒有想法」的狀
態下囈語式的陳述,也不是那種邊想邊說的敘述方式,而是非常快速,可以很有邏輯
和條理的敘述語言。啪啦啪啦一股腦而像夜間騎機車撲上眼鏡的微小蟲子,很急、很
快、很令人來不及反應,說完之後他就沒事了。也或許有,他繼續投入生活、繼續有
話要說,只是敘述的對象可能換一位,下一次輪到我的時候,又是一段時間以後的事
。
建立這樣的關係應該是從一通他在金門當兵站哨時凌晨四點的簡訊開始。這是我的朋
友,小花。
我在電話的這一頭,一邊專心聆聽、一邊動手做一些不需要用腦的事情,把書放回書
架、整理一半的備課用書小冊歸位,起碼我不用睡在垃圾堆裡。我應和的時候就是應
和,然後只能說出我由衷的簡短話語。
那就遠走高飛吧。雖然這句話由我來說一點說服力都沒有,因為我還留在這裡,可是
我留在這裡是有理由的。那不需要一再說明啦。
小花跟我說他要去澳洲的時候,我可能還不能理解他的理由,但我今天終於理解了。
(也不能說到了「完全」瞭解的地步,但至少我內心是真心希望他趕快去的)我深深
瞭解到那種「被綑綁」的感覺,緊緊的被綑綁住手腳都不能動彈,或者是綑綁住我們
的人,「假裝慈悲」的放鬆一點繩圈,給你一點點可以活動的空間,但事實上還是綑
綁著。
我們(我的朋友們)之中的很多人,都是這樣被綑綁著的喔。可是綑綁這件事情未必
是壞事,因為我們之中的有些人確實「需要」被綑綁。也就是,失去了這條繩子他就
不能活,可能會餓死、會凍死,或者生命力日漸衰頹而死去。但我非常深信不疑的一
件事情就是,小花是可以掙脫繩子的人。他可以切斷這條繩子,然後狂妄的奔跑、跳
躍,遠走高飛。
我一直幫他記得他的夢想。到一個地方旅行,與其說旅行倒不如說短暫生活。到了一
個地方,居住下來,做簡單的工作、攝影、行走,見聞。直到有一天不想待了,然後
就離開。我希望他趕快去,即使是非常遙遠的地方,(但他說不管他去哪裡他還是會
經常在我身邊,我一直記得這句話喔。而我也相信載他還沒有忘記我之前都會做到。
)我相信他會在遙遠的地方找到他自己。
能為自己解套的人還是自己,只是可能不是當下這個自己。認識小花這麼多年,再加
上後來熟悉的日子,我一直看著他往更好的地方去,縱然內心仍有不能解決的問題,
但本質上是自由的人就應該走自由的路。我希望小花好。
- Aug 13 Sun 2006 00:28
一個小時又十三分鐘的越「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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