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看見地獄，我就不怕魔鬼。

這件事情其實在我去學校監考基測的第一天就知道了。下學年我要擔任一年級導師。

監考時我一直在想：「怎麼辦？我該怎麼辦？」那時焦慮的情況應該遠遠超過去年要
開始上輔導課之前的焦慮。

我還記得去年輔導課開始的前一天晚上，我緊張的整個晚上都睡不著。躺在床上看小
說，我還記得那時在讀村上春樹，看一看又爬起來開電腦，開始預想要跟學生說些什
麼話，當然，我有打草稿。隔天進了教室，我的第一堂課是卡通班，我把我的草稿放
在講桌上，眼睛怎麼樣都瞄不準那密密麻麻的Ａ４紙張。我到底要跟她們說什麼呢？
我的高中生。我要用怎麼樣的姿態走進教室呢？我要怎麼樣讓她們接受我呢？這些問
題像夏季午後的雷陣雨從天而降，打濕我的頭髮、我的衣服、我的身體。可是雨停了
之後，留下一身濕的我，沒有人為我找到答案。

監考時我一直在想：「怎麼會要當班導呢？我怎麼能當班導呢？」那天晚上回到家我
還在幻想，主任搞不好忘記我是代理老師了，一定是這樣子的。明天去問清楚好了。

總之，我要當導師。理論上是不會有變數。我所設想的還不是改週記的問題，也不是
早修到校最後一節離開的問題，我擔心的是：我到底要怎麼樣讓她們信任我呢？我到
底要怎麼當她們的導師呢？我的意思是，我能給她們什麼呢？在她們剛從國中生變成
高中生的時候，我能為她們做什麼呢？對我來說所有的業務上的責任都只是工作的壓
力而已，那是還可以承受的範圍，而心理上的壓力是，我能不能當好她們的導師呢？

我會有新的學生。除了要擔任三個班的國文老師之外，其中有一個班要擔任導師。一
百多個學生裡面一定也有可愛的、不可愛的，我必須重新建立起和學生之間的默契，
必須不斷嘗試適合彼此的上課方式，必須面對所有的未知。在妳們嚷嚷著不能變心的
時刻，坦白說，我一點也不擔心變心不變心的問題。我當然會喜歡我的學生，不管我
遇到的是不是天使一般的小孩，我一定會喜歡我的學生。

只是，那意義不同於我喜歡妳們。

我改完妳們的最後一篇作文，很多同學的這一條線都寫了分班的事情。我想我們都知
道這一天會來，我們為了這個緊張、擔心，因為所有的事情都無法預期。妳們都有了
新的班級，也許新班級裡面有認識的同學，喜歡的不喜歡的，也許認識的同學很少，
這讓妳們焦慮或者害怕，但是這些事情都沒有關係，不要害怕改變。我從高一升高二
的時候，那一班也只有我自己一個人，一開始我也覺得很糟。喜歡的老師變成別人的
老師，喜歡的朋友變成別人的朋友，但是後來，我也認識了更要好，而且到現在都一
直保持聯絡的朋友。而妳們也知道的，我高一的導師兼國文老師，一直到了現在，還
是一樣指引我、關懷我，這一切沒有改變。

我們都要走向未來，走向外在事物的改變。這一切不可避免，叫人緊張又叫人著迷。

我想跟妳們一起喜歡新的班級。妳們喜歡妳們的新同學、新老師，我也喜歡我的新學
生。因為過去妳們教會我，要先去喜歡妳們，妳們也會自然而然的喜歡我。我想這是
不變的道理。這之間沒有變心不變心的問題喔！因為我相信也許生活的方式改變了、
也許身邊坐著的同學改變了、下課一起上廁所、中午一起買便當的同學改變了，上課
的老師也不同了，但我們都知道我們在同一間學校裡生活、上課、讀書、玩樂，而且
更重要的是，我們都已經建立了一年非常穩固的情誼，因為過去我們真誠對待過彼此
，所以一定會有些什麼會把我們串連起來，就像妳們寫的「這一條線」。

所以，我親愛的寶貝們，一起加油吧。未來的這一年，我們都要變成更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