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看見地獄，我就不怕魔鬼。

時間在流逝，用一種無聲無息的姿態。就彷若青春，那早已離我而去的名詞，靜靜
如流水般，拋擲在時間的大海裡面。

我當然總是想起來，第一年的那些美好。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覺得那麼好，也許逝
去的夢境總是讓人想起來覺得特別香甜。也許我們永遠活不在當下，又或者活在當
下，卻仍然頻頻回首張望，所謂回憶的東西。

妳們一個一個的走向十七歲，那個我曾經覺得最美的年齡。我也真如當初所說的，
留在這裡看妳們長大，看妳們一個一個地離我遠去，看妳們的背影，好像我從來不
曾離開妳們一樣。好像這麼做，我就不會真的離開妳們。

我當然知道妳們要複習考了。當妳們翻開從前的國文課本，讀著「與元微之書」時
，會不會想起我怎麼教妳們呼告法？瑋瑋啊瑋瑋，呼告法是用來表現感情的真摯，
就好像在對妳說話一樣。我有沒有跟妳們說現在的課本沒有「與元微之書」這一課
了？也不會有「琵琶行」，白居易就像泡泡一樣消失在四十篇經典古文之外。如同
已然消失的，我們在教室裡的時光。在這裡我可以很明白的回答肥資資很久以前的
問題：二十年後我不會在講台上繼續「微之啊微之，天實為之，為之奈何」。

可是我們都會記得，而且很久。我想妳們都不會忘記「老師像仙女」、「老師是仙
女」、「老師，仙女」，以及指著老師說「仙女」分別是哪種譬喻。如果妳們忘了
，我會不厭其煩再說一次。如果現在再讓我寫一篇「常常，我想起」那我是不是會
寫被我放在記憶裡乾淨無瑕位置的妳們？最近我又上到「醉翁亭記」了，於是我又
想起我「最美的風景」。

我怎麼能夠都把妳們當作小孩呢？在我曾經期望變成大人的這個年齡。可是唯有把
妳們都當成孩子，我才能一直那麼疼愛妳們。

而妳們都要走向十七歲了。然後再過不久，妳們要面對大考，然後再過不久，妳們
會去讀大學，享受人生另一個階段的美好。這是時間給我們的苦行，讓我們在裡頭
愛與別離，在裡頭打滾一場。我想不管我遇到怎樣的學生、遇到怎樣的未來，那一
年的日子還是會在我的心頭閃爍。

我要真摯的祝福瑋瑋，十七歲生日快樂。因為瑋瑋是我過去學生裡面最黏呼呼、最
軟棉棉的一個。我也要真摯的祝福每一個已經走到十七歲或者即將走到十七歲的我
的孩子們，這會是妳們辛苦耕耘的一年，痛快的讀書、痛快的玩樂，然後準備收穫
。希望妳們都不要放棄，不管多麼困難。

我也不會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