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看見地獄，我就不怕魔鬼。

下午在線上遇到Ｑ，他才跟我說，可能要暫時放下自己的標準之類的話。
我記不清了，但是那時Ｑ讓我覺得：我是有能力，去面對那群孩子的。

結果，並沒有喔。

星期一我才知道這件事情。

上星期五他們上實習課的時候，兩位同學差點起了衝突。甲同學沒有經過
乙同學的允許就直接拿走乙同學的燈泡。當時乙同學還在接線路，需要燈
泡做測試。乙同學對甲同學喊了幾聲，甲同學並不理會，並且轉頭看了乙
同學一眼，這眼神在乙同學心中是個挑釁。

乙同學衝上去搥了甲同學的背一拳，這一拳力道不小，全班同學都聽到了
。甲同學馬上轉身掐住乙同學的脖子。

班上一位因為曠課過多還背著「輔導轉學」處理的丙同學馬上拉住甲同學
，阻止他反擊。另一位年紀較長的丁一直問乙同學為什麼要打架呢？

我完全可以想像這一個荒謬的畫面。乙就像關在情緒之中已久的小獸衝出
柵欄，撲向他的獵物。但甲、乙兩位壯碩的年輕人，誰是誰的獵物還不知
道。然後手上還帶著車禍傷痕的丙拉住甲，瘦弱而矮小的丁對著強壯而憤
怒的乙。光是想像就讓我氣得頭頂冒煙。

星期一我和甲談他的態度問題，談了一節課。甲說算了，他對所有事情都
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遲到無所謂、作業缺交無所謂、被記警告無所謂、
差點打了一架也沒關係，反正老子沒有放在心上。

沒放在心上到好處理。令我困難的的是乙。

今天到校我和乙談。他顯然還沒辦法平衡下來，雖然沒有說，但我知道他
覺得有錯在先的是甲，他無法接受「先動手就是錯」這件事情。平時看起
來乖巧笑臉迎人的胖胖大男孩竟然有這麼不可遏止的情緒，他確實覺得受
到委屈和壓抑了吧。

我寫滿了他的週記，打算過幾天再和他談。

我不生氣他們打架，對於精力充沛而血氣方剛的男生來說這不算什麼。我
生氣的是，這件事情我星期一才知道，而且還是一個安靜的小孩寫週記告
訴我，如果我沒有先把所有週記看過一遍再開始改，我可能到了星期四改
完最後一篇週記才知道。所以我找了班長和副班長。

副班長說：又沒真的打起來，我覺得是小事。

顯然比較圓融的班長說：不是這樣說，是覺得如果告訴老師，他們會被處
理，原本的小事會變大事。（很顯然的，他搞不清楚什麼才是大事）

我又花了一節課和他們兩個說明，所有導師還能處理的事情就是小事，等
到教官處理的時候才真的是大事了。他們顯然能夠理解，只是這讓我很疲
倦。對於必須一一說明、導正（也未必是正）的觀念，處理事情的態度，
還有衝動、莽撞、調皮而蠻強的年紀，這些學生會發生的意外太多了。

很疲憊的下班準備要回家前經過教官室，看到我班上的復學生被教官訓話
。他做了什麼？上課看報紙、穿著牛仔褲。他已經累計兩個大過了（不是
我記的，是休學前留下來的），仍然沒有安分的趨勢耶。

我兩週前失去了一個海龍王，正如我所預料的，很快就有新的海龍王竄起
了。我不知道要用多少語言或者文字才能讓他們理解，還是他們根本不需
要理解呢？就是不管我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他們仍然會用一樣的方式去
處理自己的事情？而我仍然還是要秉持著教育的精神不厭其煩的再把每一
件事情都說明清楚？這是弔詭的。

今天和楊小春見面。她說我是不是在這間學校不快樂。是也不是。我當然
也有快樂的時候，只是出乎意料的事情太多太多，也許這就是「導師」，
我夢寐以求的導師身份吧！

（馬力沙：我才不要像破襪子咧！即使被磨得很透，我還是高級絲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