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T大有口試系所放榜了,曾經有一度我相當焦慮,為著還不明朗的答案。
身邊的人待我很和善,總是給我很肯定的答案,彷彿我的焦慮都只是杞人憂天。
我很感激,但我總有一種無法言說的缺乏信心,覺得那麼好的事情不會發生在我
身上似的。我不是故意這樣,只是不敢相信這樣的自己竟然能發生自己最期望的
事情,去到心裡真正嚮往的地方。

子一甲的女孩們拿了一張圖畫給我,寫了金榜題名,畫的是Q版歷史老師(對,
我是歷史老師,但還負責教音樂、唱校歌)。她們一直嚷嚷,像我的好朋友那樣
,也像我從前的學生那樣。我抓住其中一個女孩的手佯裝麥克風,說:「大家冷
靜一點,聽我說!」另外一個女孩把手彎起來假裝攝影機:「好。妳說!」這種
感覺很像以前在竹女,那些女孩曾經做的事。她們讓我很開心,子一甲的女孩們
,讓我想到從前在竹女的時候,被那些柔軟熱情的女孩團團圍住的日子。

回家後我很認真的看了簡章上面的注意事項,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做的細節,然後
還是要繼續生活的,我要陪我家海鮮練合唱、聽他們唱著他們的溫柔,然後跟他
們一起去畢業旅行,等到畢旅回來之後,結果就真正落實了,像瓜熟就會蒂落那
樣,要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只是穿越時間。

我告訴L學姐整件事情的經過,L學姐說即便她經歷了生命裡悲傷的事情,但她
仍然為我開心。我和L學姐談論著那些不可避免又無法言說的悲傷,我對學姐說
,就是面對並且接受,這樣子了吧。我們透過文字和網際網路交換無聲的擁抱,
L學姐讓我覺得很溫暖,希望她也好。更溫柔而且勇敢的穿越那生命裡誰都無法
逃開的悲痛。

從前上生死學的時候老師說,儀式啦、哀悼啦,那都是活著的人的事情,我們無
法推知死者是否感知了什麼。也就是面對死亡的人其實是還活著的人,這樣想之
後,更應該明白逝者已矣,我們慶幸自己仍然還有胸口的鼓動的同時,其實更應
該珍惜著,命運交給我們的事情,我是這樣想的。

與此同時,我也想起了已經往生的S老師。我想跟他說我的考試結果,還想跟他
說我心裡不可動搖的決定,在他重聽的耳邊大聲說著他所不支持我唸的台灣文學
究竟是如何使我著迷,這樣子的事情。可是所有的想念都只是一種呢喃,像樹上
掉落的木棉花,壓碎在人行道上來去匆匆的腳步底下。

我又想起L學弟的詩句,「妳要靜靜地等待/安坐的姿勢如花/遺落在地,卻也
盛開著期待」(對不起這一次沒有先詢問才引用)。我的身體和我的內心突然安
靜下來,在知道了自己一直以來都是接受著命運給予我的那些之後,能爭取的、
盡力的,都已經發生過了,現在就是等著那些自然而然會形成的事物降臨。

晚上騎車的時候很冷。我突然想起曾經有人跟我說民國幾年的時候捷運的哪一條
線會完工,到時候他可以陪我一起坐車到哪一站,他再轉哪一條線回家,這樣的
話。那時候說出口的人應該也是相當溫柔的吧,至少現在的我想起來這件事情的
時候覺得夜裡的空氣沒那麼冷。

我其實是一個很難張望或者想像未來的人,尤其是一切自己無法掌握又不能確定
的未來。

我想起我生命中兩段處於等待的真空的時期。一次是畢業前所有的課業都已經結
束,等著回新竹實習的日子。一次是大安放榜之後,等著離開新竹到台北工作的
時光。很巧妙的那兩段時間裡我都一直重複著收拾的動作。先是收拾大學四年生
活的痕跡,能送的生活用品送出去、要帶走的書籍和衣物打包寄回家。第二次是
選出準備研究所考試的書籍和教學會用到的參考書、幾本小說,兩包衣服,就到
台北找房子,住下。竟然又過了一年九個月。

對於飄盪和遷徙這樣的事情在我生命裡,一直都是處於靜默無聲的過程。化約出
來的就是動作,這裡摸摸、那裡收收的瑣碎動作,但我想那樣的日子裡我的心中
確實感到平靜,在忙碌和細瑣之中,自己即將迎接新生活的惶恐和期待,都慢慢
在動作裡面沈澱下來。

所以我想那就靜靜的等待。我一直害怕計畫未來或者想像未來那樣的事情。我一
直缺乏期待的可能,這是一種很意外形塑在我身體裡面的本質。我經常遙望記憶
卻鮮少張望未來。或許是我經常習慣於等待的狀態,把日子拋擲到遙遠的海裡,
換一次飛濺的水花或者深淺不一的漣漪。進入一座時間之窯,張惠菁這樣說,我
等著看現狀這半成品被窯燒、釉化的可能,接受那些自然而然會降臨的什麼。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sony0121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