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很忙。我至少累積了兩百篇作文吧!(明明很餓,但一想到就想吐了。)
還有我的教學檔案(進度零,哈)、我的作品(停在六千字很久了),以及期中
考後馬上要用到的講義、考卷(這還是剛剛才發現的-_-)。

我已經沒有辦法像大學時代條列出我的工作細目然後一條一條在完成之後刪除它
,因為這是源源不絕的活泉,做完一件事情(有時甚至還沒做完),就馬上會有
另一件新的事情加進來。例行性的備課不說,還有我自己的讀書進度,以及山一
樣高的工作量。

我可以瞭解為什麼當阿閃的研究生跟她抱怨助教的工作量太大時,阿閃會有「你
很貧乏」的感覺。如果一個人,一直在進行工作,有時可能很疲憊,可是夠成熟
就知道很多事情是不應該拿來抱怨的,而且工作並不會因為抱怨而減少,只會因
為不斷在工作才有流動性。我的工作給我很大的安全感,這我曾經試圖去解釋、
描述,但好像一直沒有一個非常明確的說法,但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是一件讓
我覺得非常有安全感的事情。

馬力沙的決定和上星期六那件事情的結果和S老師住院這些事情撲進我的知覺,
然後我確切感知它的存在,即便是在我龐大的工作量之下,它們有如小小的針扎
著刺著,或者是羽毛搔著弄著,不管怎麼樣,什麼事都叫我分心。可我沒有覺得
很糟,我仍然生命力飽滿(是吧!工作發條上上去之後)。

星期二查榜之後我跟可可樹還有Vicky講話。可可樹的那一部份我想保留下來,
我只能說我的朋友不管在什麼時候都給我相當大的力量。而Vicky,我的堂姐,
她對我說的話我很想要記錄下來,給阿閃看、給馬力沙看、還有給其他有的沒有
的人看(大概就是這幾天在網誌裡面寫到我的那些小孩吧)。

我跟Vicky說我其實有點焦慮,當我身邊的人一個一個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一個一個往學術界靠攏,而我卻在那周邊張望不能踏進去時,我著實感到焦慮
,很怕自己正在做一件「不對的事情」。但其實我沒有質疑我現在的工作,我知
道儘管離自己真正的理想生活還有一段距離,可我終究沒有背離這個大方向,一
直是在文學與教育的領域裡琢磨,而這一年來我確實也得到過去當學生時沒有辦
法體會的深度和廣度,離理想還遙遠,可起碼我在進行著。這件事確實有讓我安
心些,但我很害怕自己很快的老去、很快的失去力氣,等到那時候,就沒有辦法
再往前進了。

Vicky跟我說了一段話,我覺得非常重要喔。她說:「有些人是直奔目的,雖然
會很快有成就,但會失去一些叉路的風景。我們讀太多純文學的人,願意讓自己
多看一些風景。但要忍受週邊的人異樣的眼光。」

這跟去年Vicky鼓勵我的方式一樣,她說繞一繞也沒有關係。雖然知道自己在兜
圈子,可兜這一大圈卻是繞著同一個中心的呢。我們沿路蒐集起來的風景,在走
向前方的每一步,都會變成一種生命經歷的體驗。

這裡我不禁想要引用張照堂在《美麗失敗者》一書中導讀的〈裂縫裡的光〉:「
做為一個寫作者,柯恩追求身體力行參與各種冒險體驗。一九六一年,二十七歲
的他獨自混進古巴,一方面是嚮往羅卡筆下二○年代的哈瓦那生活,一方面是對
卡斯楚建立的革命社會及軍人意象深感好奇。受契.格瓦拉的形象影響,年輕的
柯恩也留起鬍鬚穿上軍裝,在異國情調的巷弄與酒吧間晃蕩鬼混。隨後豬邏灣之
役發生,美國與古巴陷入緊張對峙,柯恩受嫌疑被捕,經過審問發現他並不是美
國奸細,才被遣離古巴。充滿過渡浪漫意識的柯恩,事後回述說,他當時覺得那
兒有許多偉大的事件正發生,他一定要去感受。但做為一個十足個人主義的布爾
喬亞,他承認無法融入其中,必須放棄身段,長時間進入,才能體會真正的生命
情感。雖然如此,哈瓦那的逗留與觀察,仍然提供他日後寫作的刺激靈感。」
《美麗失敗者》李歐納.科恩(Leonard Cohen),台北:大塊文化,民92。

這些都是養分,不管是咬著牙的、刮著肉的,還是沿途可見的華麗風景,這些都
是養分。有許多偉大的事件正在發生,這對生命而言,是非要用力感受不可的。

那天我在某個課堂說跟學生說「長大後不能再做的事情」,我內心裡確實是有非
常多渴望回到單純的時代。可我知道自己沒辦法回去了喔,不管是已經確知的形
體上、或者是內在心境和心態的問題。這當然會很令人悵然。因為感覺自己在流
失,流失掉一些本該屬於自己的美好,可是,長大之後我發現自己有更多要做的
事情,比如說要變成一個更好、更有質感的人,要能夠把自己的知識學問再豐厚
並且豐厚他人、要善待自己並且善待身邊的人,諸如此類,這些是因為我「已經
」長大了,所以我必須要而且可以去做的事情。

馬力沙今天引了一句話給我,她說她很感慨。

「十八歲的我們,所仰望的信念堅固如山,到了四十歲,它們就成了我們隱藏起
來的洞窟。」F.scott Fitzgerald,《浮華爵士年代.柏妮絲剪頭髮》(The
Stories of Jazz Age ),柔之譯,2002年3月,台北縣三重市:新雨,頁61。

我們都不想讓我們的信念變成四十歲自己生命裡巨大的洞,它是一座山,而我們
在攀登它。

我在交談中還問Vicky:「妳變成『成人』或『專家』的過程中有沒有質疑過自
己,或者是有一種『很不想這樣』的感覺呢?」我在說這話的同時一點都不擔心
暴露自己相當不成熟的一面,而她回答我:「常常。」

我如果說這頻率副詞也激勵了我是不是很過份?可這種激勵不是因為她也有她衰
弱的一面而讓我感到安慰,而是即便是一個這樣成熟、這樣站在前方的人,她也
有自己所要面臨的障礙,那她過去那條道路必定也是經歷了相當多「很不想這樣
」的時刻,而她現在能站在那裡,那是因為她穿越了。而穿越過後不是就一片平
坦,而是再往前、再經歷那些痛苦的時刻、再穿越、再往前。

我們之中的每一個人都有所不同。可也有一件非常巨大而且相同的事情就是橫跨
在我們眼前的「人生的高牆」,妳有妳的,我有我的,高牆。很重要的一件事情
是:學會忍受那些異樣的眼光。有些人質疑我們,因為我們在做不被認同的事情
,可是我們都不希望二十歲以前相信的事情變成幻影,那有多重要。

有時候胸口是緊揪著的,面臨一些不可解的問題時,總會有那麼多的糾結。可我
覺得安心,當我確信自己仍在進行中、仍在往前行走,而且前方、身邊都有人時
,我不知道我還要害怕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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