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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閃跟我說著t的事,我內心突然想起w老師的散文「死亡是一隻樺斑蝶」中的開頭。

w老師在辦公室遇到喪父不久的康老師,康老師問他:「你花多久的時間才從父親過世
的傷慟裡走出來?」w老師最後說:「我不曉得多久才從父親過世的傷慟走出來,或者
說我根本不曉得那是否是一個『走得出來』的時間。」

阿閃說t回不去台南了,父母離婚,家庭崩毀,好像很難接受的樣子。

我不知道那些沒有遇過類似的問題的孩子能不能明白對於一個在家庭裡面有所欠缺的孩
子,到底是用多大的辛苦才能完好的長大。那不會是一個「走得出來」的時間(或者空
間),我同意w老師這樣說。

今天晚上我進加護病房半小時看我的老師。他包著成人尿布縮在好大一張床上看起來很
小,插管把他的嘴角扯成一個歪曲的形狀。他仍然十分頑固,無力地拿著筆在用來溝通
夾著紙的板子上寫著:「我想回一般病房。」然後像個小孩一樣的請求:「這次醫生沒
答應,絕不出院。」他的妻微笑看著他,在板子上寫:「學會放下,我們才會都更成熟
。」

面對親人(或者說最親密的人)的失去,無論這樣的失去是在生命的形式上或者是關係
的形式上,我覺得沒有誰可以真正坦然地完全地接受,並且「好起來」。我能夠瞭解t
的衰頹和沮喪,以及不顧一切想要觸碰死亡的心情。這世界不完全,而我們長大的過程
中,也一再崩落、瓦解,削薄自己的抵抗力。

而我們又能做些什麼呢?我記得大四那一年,我們的同學c突然拎著一大袋啤酒敲我的
門,抱著我痛哭,跟我說她的爸媽要離婚了,然後她捧著啤酒罐子哭倒在我的地板上。
我也想起我的朋友m在一次和我的激烈爭吵之後,痛苦的對我說她的爸爸在很久以前就
過世了,但她一直不敢告訴別人。

要怎麼面對我們的失去呢?在這不完全的世界裡。

我看著這些在失去裡痛苦哭泣的人,她們看著自己的傷口如撕裂般噴出血來然後慘澹了
自己一段時間的生命。我們都走不出來,因為已經發生過的事情不會被遺忘,也不會消
失,只是我們可以把它放在對於未來生命較為無礙的位置。如果這樣,能不能解釋老師
的太太說的「放下」呢?

從醫院離開之後我和老師的太太在路口說了再見,她一樣對我微笑,對我說放榜要打電
話給我喔。然後叫我照顧自己的身體。我看著她步行遠去的背影,我想著,一個人在面
對生命裡巨大變動的前夕,怎麼樣還能微笑以對呢?那已經不是用堅強可以形容的,生
命的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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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看見地獄,我就不怕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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