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看見地獄，我就不怕魔鬼。

我的孩子們，當實習老師那年遇到的第一批孩子們，明天就要上戰場了喔。
那時候他們分別是213和217，現在他們已經變成313和317了。

213是我實習的導師班，他們陪我從一個大學畢業生變成一位老師，中間的
生活轉折與情感交錯，看起來很淡，卻讓我在分別的那一天忍不住哭了起來
。我第一次試教，選了世說新語來上。指導老師對他們說：「你們要乖巧一
點，不要抹煞一個新老師的熱情喔！」他們確實很配合，用閃亮亮的眼睛給
我很大的支持和鼓勵，讓我順利地結束那一堂課。他們國二那一年，我們一
起經歷啦啦隊比賽、校慶運動會、童軍隔宿露營，要說特別深刻也沒有，但
確實是生活裡的一群重要的孩子。因為我總是很忙，被其他處室其他瑣事所
牽絆，可我總覺得，他們能夠理解，能夠體諒，並且仍然很開心的跟我玩樂
說話，在降旗典禮的時候偷摸我的鞋子。

217是我去代課的班級，因為那位老師生病請了長假，我就莫名其妙地站上
講台，成為他們的國文老師。那時我同時在代一年級的課，兩個班級的學習
氣氛、上課情形以及孩子們的態度，真的相差很多。我很喜歡217，除了他
們認真，他們更是把我說的話記在心裡。去年我在小城po的那篇小孩寫的文
章，就是217其中一個孩子寫的。那個班級的小孩在我代課的那一個多月裡
面和我有比較親密的互動，比如說：每節上課第一句話就問我：「作文改完
沒？」不然就是拿蟑螂放在講台上嚇我，或者被我抓來辦公室背書時，背完
了還不肯走，一直留下來跟我聊天。我有時不能理解國中生在想什麼，但他
們卻讓我感覺到他們一直告訴我他們在想什麼，我的意思是，他們讓我感覺
他們信任我。儘管我只是一個來代課的實習老師。

今天我本來想去文化局補我投稿的證件，騎到一個路口突然想到他們明天就
要考試了，於是我轉了彎想回學校去看看他們。

313的孩子一看到我就說：「老師，我們明天要考試了！」然後他們開始吱
吱喳喳，我沒聽清楚半句話，但我看到他們頭髮留長了，個子長高了，一個
一個變了模樣，但還是圍著我嚷嚷著：「張老師！張老師！」（現在真是非
常不習慣呢！）後來我去317，午餐時間他們比較有秩序坐在座位上，我可
以好好跟他們說話，說要加油，說我現在任教的學校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學校
，希望你們都有很好的表現。

阿彥的反應比較讓我感覺深刻。阿彥是317的孩子。在我代他們班的課之前
我就認識他，而且跟他還有妹妹交情相當好。他很會跟我說秘密，無論是在
msn上，還是星期六上完作文課的公園裡，因為離開了Ｓ老師那邊，也很少
跟阿彥碰面。上禮拜他要我帶他去學校，我因為有事拒絕他了。

今天我在跟他們班導說話的時候，阿彥一直在旁邊看著、聽著，他對於我突
然到學校感覺十分訝異，但我知道他很開心，他一直問我考試怎麼樣，我說
應該擔心的人是你自己吧。他傻傻的笑著。他長高了，也成熟了，班導說他
如果超越班上某個女生考了第一名就可以讓他開心半天，是啊，看起來很大
其實內心還是個孩子，可這孩子的一切都讓我覺得十分美好，一個善良而且
心胸寬大的孩子，一個上進而且能夠溫柔對待他人的孩子。

他們都是我的孩子，在我還沒決定要走上老師這條路、不斷試探、不斷掙扎
的階段遇到的孩子，他們是那階段裡給我一些溫暖的力量，起碼，和他們的
相處雖然短暫，卻十分正面，而日後我離開了他們，再回去和他們見面的時
刻，他們也都給我相當熱情的回應。「老師、老師」的嚷嚷，好像我們沒有
分開過一樣。

孩子真的長得很快，才一年他們就要面對人生裡第一次的考驗，再一年，他
們就要像我現在的學生一樣面對選組的抉擇，然後，他們要考大學，然後他
們要就業，他們會成長，我會老去，可看著和自己交換過知識和情感的孩子
長大了，自己內心裡也感到踏實，原來，這就是當老師的感覺啊。

我的孩子們，當實習老師那年遇到的第一批孩子們，明天就要上戰場了喔。
我真誠的希望他們，每一個人，都能夠拿出最好的表現，去一個適合自己的
學校，然後繼續蓬勃發展。雖然我沒有辦法一直陪在他們身邊，可是知道他
們這麼認真生活、認真長大，曾經是他們的老師這件事情，讓我感到很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