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看見地獄，我就不怕魔鬼。

在子二甲上課的時候，一邊講著黃州的東坡，一不小心地提到了前兩天我才知道的
，某一件事。其實去陳述那個句子的時候，我不確定應該要用什麼表情、什麼聲音
、什麼語調。甚至究竟該不該去陳述。Anyway，這不是我要敘述的重點，是子二
甲的學生。

我一邊轉頭在黑板上抄下蘇軾的定風坡，是他到黃州第二年的作品。宋神宗元豐五
年，是東坡在創作上最輝煌的一年吧。先是定風波，再來是赤壁賦、念奴嬌赤壁懷
古以及後赤壁賦，其中，我特別喜歡定風波喔。是不管怎樣，都要把它給寫出來的
那一種喜歡。

我跟學生說：東坡到了黃州之後，寫了很多信給他的親友，卻只得到安靜。於是在
他人生經歷中最默默無聞的幾年之內，他創作出最廣為人知的作品。多巧妙？

我繼續寫著黑板，學生突然說：「老師妳不是說要像打怪一樣累積經驗值？」「那
妳應該要升等了啊！」他們拿我鼓勵他們的話來寬慰我突如其來無以名狀的悲傷。
我想一想，然後說：「可是我卡關了耶！」然後繼續寫黑板。接著他們又說：「那
等我們等級練到差不多，我們再一起去打魔王。」

（雖然我心裡os是，怎麼不說打副本還是三轉之類的...但後來再想想、再想想，覺
得好貼喔。）

是貼切，也是貼心。

我為他們講述定風坡的時候，請他們假想穿著蓑衣、草鞋，拿著細長竹杖的東坡，
在穿越山間小路時遇上突如其來的一陣大雨。他寫的是一個具體的情境，也是他心
境的寫照。

我說：誰都會這樣子喔！遇到突如其來的烏雲、傾盆而下的大雨，可是不要被那些
雨水打在枝葉上的聲音給嚇倒了，就堅定的走自己的步伐吧，朝著目的地走。縱然
手上擁有的資源很少很少，阻礙很多很多，可是在覺得寒冷的時候，總是一抬頭就
會看見一抹溫暖的陽光。最重要的是，等你回頭看的時候，那些風風雨雨的風景，
什麼都會過去喔。

講到我最喜歡的結尾：回首向時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就讓它過去吧
！」這個句子，在我跟學生講述的同時，好像也是在對自己說的。我覺得神奇喔。

不知為什麼我又突然跟學生講起，對我而言唸書這件事情是平靜的。不是逃避，而
是真實讓自己持平。當然我指的不是為了考試而讀書這件事情。而是我在文學裡面
看到的景象。另一個世界。

我告訴他們，我昨天在書局看到一本年度小說選本，發現自己的學弟已經以文壇新
人的姿態嶄露頭角了。我說：「那時候我不禁想：我到底在幹嘛啊？」學生很自然
的回答我：「教書啊！」


大概是這樣的吧。在過去某個選擇的路口，我選擇了Ａ這一條路，就沒有想過Ｂ那
一條路的可能。從來不要惋惜自己放棄的夢想，我自己是這樣告訴自己的。而是在
選擇的這條路上，走得更堅實一點、更穩健一點。


我不禁要說，子二甲的學生給我很大的鼓舞。我指的是上課的回應和神情，這個曾
經讓我在竹女的孩子們臉上看到的，為此相當想要不顧一切考進來的目光炯炯。那
很重要不是嗎？

我的主管曾經跟我說過，就用你擁有的東西去影響他們啊！（我一直覺得我什麼都
沒有，而且重點是我也不想影響他們。）可是我好像也在這一年半以來，逐漸摸索
出來，什麼樣的形狀，作為一個國文任課老師的可能性。

下課之後，有學生幫我送來我遺忘在教室的杯子，我很開心。還有一個平常很吵又
愛上課抓頭髮的學生說：「老師，剛那首詩超讚的！」我說：「是詞啦。」但我其
實很開心，假使他們能夠從我的課堂上，帶走一點點什麼的話，那樣就好了。




不要再說我上國文課很不專業了（翻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