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看見地獄，我就不怕魔鬼。

這個夏天，大概是我截至目前為止的人生過得最＿＿的一個暑假。我本來要在＿＿的地方打上
平淡，但是若只是說平淡好像也未必然，只是和以往都不同。


暑假的開始和結束總共上了六十節的輔導課（這應該是我教書生涯的顛峰）。不上課的日子也
經常去學校報到，七月底徹徹底底關在家裡兩個禮拜寫論文、八月前半段回花蓮一趟、又到埔
里台中拜訪朋友，聽了兩場喜歡的演唱會、和朋友們輪番見面、大大小小的聚餐和許許多多的
告別都不斷地在發生。而我也清楚的感知到，在這個夏天裡，那些多數的獨處的時候，心裡某
個部分一度大剌剌敞開的、赤裸裸的缺口，正如接近癒合的傷口慢慢收乾、慢慢長出一層薄薄
的、還不能太用力戳弄剝掀的新皮。


半年過去了。今天我才跟友人Ｉ和Ａ說：其實我一直沒有覺得應該給自己一個痊癒的deadline
。我只是在慢慢經過的時間裡緩慢地行走，與自己相處。我花很多的時間跟自己對話，當然我
不是指說出聲的那種。我盡量不太跟朋友談起我的感受，因為多數的時候我希望可以自己去處
理那些情緒。我練習覺知自己的轉變，身體的與心理的。靜靜看著自己，和這個世界，那些在
身邊殷殷切切觀看著我、等待著我的人。


這個夏天還是有幾次起伏，不過中間的時間拉長了，發生的事情也其實都是我自己的事了。


我跟阿妙說我開始覺得自己正在離開是從把對方的東西都還給他之後。我不確信那是不是一個
儀式，但那個收拾和歸還的動作確實讓我切斷了還有反覆翻攪的可能性。七月初我的車子停在
學校停車場被不知名的人士撞傷之後，我突然覺得很無助。那時阿妙跟我說，也不是沒有商量
的人在，只是沒人可以蹭而已。八月初回花蓮的時候，看到臉書裡面有他媽媽的交友邀請。那
時我以為是因為我在花蓮，身邊有信賴的人而覺得安全所以沒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直到我回
到台北那個訊息再度出現，而我想也不想地按取消之後，我才發現自己好像在不知不覺中，終
於按下了off（但我不敢這麼說，我深怕自己才說出來就自打嘴巴）。直到上個禮拜下班回家的
路上發生小小的車禍，回到橋上拍照採證的那十幾分鐘，我站在橋上快速飛奔的車流之中，看
著警察拿著測量的儀器在道路中間算計距離的動作，我突然想起韓劇繼承者們裡面，那間貴族
學校的校門口，每天早上被紅色油漆噴在地上的，像案發現場一樣的、沒有死者的虛擬人形噴
漆。然後我才意識到自己一直沒有說出來的、無數次經過這個地方、無端產生的想死的念頭，
在那幾分鐘之內堆聚起來，然後徹徹底底被一次的碰撞所受到的驚嚇瓦解掉。


我其實覺得自己很幸運。身邊有一些人，他們不會管我到底有沒有好起來，但其實一直偷偷觀
察著我的變化和起伏。我不說，他們就不問。給我一個相當可以任性而且感到自在的空間。而
另一件更重要的，我覺得其實自己也相當幸運的事情是，我有這麼多的輔導課可以上，以及有
非常需要趕快寫完的論文。


七月中，當我結束第一梯次的輔導課，剛從緊繃的情緒裡暫時喘息的時候，某一種相當令人窒
息的想念像滲透的氣體無孔不入地竄進我的思緒。我有一種無處藏匿的感覺。然後我就跟自己
說：只要我開始有想念的念頭，我就立刻打開word開始寫論文。於是那整整兩個禮拜關在家裡
，幾乎把我去年底就寫好的第二章重新翻寫過一次。當為第二章最後一個段落打上句號的時候
，我突然發現，說話、聚餐、旅行都可以讓我快樂，但是這些事情從來沒有讓我真正安靜下來
，但寫論文過程中所需要的集中和專注，和全心的投入，讓我確確實實的安靜下來了。當然我
是指，生活裡只有寫論文這件事情的時候。八月底開始上第二梯輔導課，又讓我的進度進入一
種空轉的狀態。但斷斷續續的讀著書，中間一度讀不下去想把一些文本丟掉，直到昨天不用上
班，一整天讀完一本四百頁的小說，打了四千多字的書摘 （當然我可能用不到這麼多書摘），
讓我真心的覺得很開心（當然如果這四千多字是一天的進度我會更開心）。


就要開學了。除了準備進入更加忙碌的生活之外，我真心希望自己可以在日常生活的工作和寫
論文之間語言切換的時候不要當機。然後迎接新的班級的同時，也迎接一個可以繼續坦然面對
自己與各種瑣碎共處而不焦慮的自己。萬一不小心還是太焦慮了，就多上幾節瑜珈課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