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C想試著用一貫的方式檢視自己的生活或者心理狀態究竟出現了什麼問題
,才會覺得有這麼多的無可奈何和茫茫然。但是鍵盤和文字沒有寬待C。
反而再一度又一度的key in跟delete中更加模糊而且迷失。然而C究竟
想要看清楚什麼,他也不甚明白。因為關乎這篇文章的主題本來就太過於
空虛而又抽象。

C在電腦前掙扎了上半個午夜,終於從書桌前站起來轉身到後面的冰箱裡
拿一罐啤酒。C今天明明幫自己買了一杯五十嵐的奶茶。他突然覺得上一
次生病掉了兩公斤的體重很快在這樣的意興闌珊中補回來。

C其實不喜歡奶茶。尤其某一天開始,C突然想清楚要戒飲料。只有心情
不好的時候容許自己喝一杯(C在這個禮拜之內喝了兩杯,也是近三個月
來的兩杯)。那種甜膩刺激味蕾好像提高了血糖,藉此也提高了一點,什
麼分泌快樂的物質。C怎麼會不明白自己在自欺欺人,跟很多事情一樣的
自欺欺人。

然而甜膩的滋味留在口齒喉間發酸,再加上啤酒的刺激和苦澀,C突然覺
得這種交雜著噁心的滋味讓人反胃。租賃的房間只留下一盞昏黃的燈光,
Media Player重複播放某一首已經聽到爛掉的歌曲,扁平的男聲用聽起
來很深情的口吻唱著其實很無情的句子,藉以說明愛情這件事情的流轉。
C已經聽到閉著眼睛就能抓住每一個音符和細節,卻還是情不自禁,讓眼
淚從眼眶滲出、滑落,這似乎是一個儀式,那流淌的過程讓人像一條河流
,漂流、浮沈。

台北這一個城市叫人很茫然。一切都很快,快得要用十足的精神去應付、
面對,就像看著高速轉動的輪軸,如果一不小心分了神,就會捲進去,支
離破碎。像一團爛兮兮的泥巴,模糊而黏稠。就像沒有一段人和人之間的
關係不是叫人支離破碎的。

C一直以為自己是很強悍而且善於表現得很好的,儘管在某種程度上清楚
知道內心有一塊那麼柔軟的地方,等待被播種、等待盛開、等待綻放,可
是那也只是某種程度上而已。有時C想將一切歸咎於只是時間點的問題,
如果換了一個時空、換了一個場景,說不定可以愛得很自然、很灑脫,就
像十七八歲的那個C一樣不顧一切,只要一通電話裡的軟語呢喃,就讓他
在大半夜裡拎著包包搭上跨越中央山脈的火車回到情人的身邊。可是C終
究已經不是那個年齡了。生活裡面有太多瑣碎而且不斷發生的事情讓C對
照顧另一個人的心思這件事情感覺到無能為力。

半夜裡突然開始想念的時候,C仍然會假想這類不切實際的問題,唉呀!
如果自己還是十七八歲多好這樣子的空想。但是沒有如果。這世界的真實
就是這麼堅硬,即便想要在快速流動的片段中抓到一點什麼,讓他相信自
己還可以,好端端的活下去,但終究還是流走了,像水一樣的流走了。

C當然知道喜歡一個人,要付出些什麼。C應當是善於付出的。如果可以
的話,他甚至願意拿一把刀剖開他的胸膛,挖出那顆還在跳動的心臟,向
那個人證明,他是愛他的。可是愛情不需要證明,言語也無法證明,不足
以表述所有C所希望表述的。這時候C才突然驚覺自己所信賴仰望的文字
或者語言,不過就是不足以依恃的幻影。愛情呢,儘管每一個人都曾經膜
拜仰望愛情,卻不能否定愛情空虛而抽象的本質。這是所有無能為力的人
們用以自我安慰、自我解嘲,藉以開脫之道。

裂縫終究還是在表露之間綻裂開來,像咧著嘴的獸,C張望著那道傷口,
血淋淋暢快的噴出、釋放,彷彿那釋放出來的不只是壓抑很久的情感而已
,還是那些終究無法愛人的怨毒。

C把啤酒瓶倒過來吸吮最後一滴,想起今天太陽還沒下山空氣仍有溫度時
,還看著紅磚道旁開得燦爛的木棉花,還看著藍天想望著夏天即將到來的
海灘,海灘上會有足跡,兩雙足跡。那時C還覺得生活得踏實是一件叫人
心安的事情。才隔沒幾個小時,這樣的美好想望突然就變成了一種諷刺。
就像C求學時代住宿的山邊小屋,夜裡總有壁虎在牆角發出聲音,像是一
種譏諷和訕笑,虎視眈眈的看著所有咎由自取的情節。

坦白和試探是不能說的話語,一旦觸碰了問題的核心就像是打開了潘朵拉
的盒子,災難和苦痛就會如午後雷震雨般狂妄地降臨。C想著自己一定是
觸怒了命運之神,因為一度覺得太幸運、太快樂,才會得意忘行地以為那
是屬於自己的。可是沒有,沒有辦法改變的是,在和別人建立關係這件事
情上,他抱持著本然的絕望,還有小心翼翼害怕受傷。

原來只是偶爾見面就可以讓C感覺開心的,肩並著肩走在不認識的街道,
對C來說就是所有幸福的實踐。原來只是一句無關緊要的話語就可以讓C
感動,覺得自己被另一個人那麼溫柔的善待,一點點微妙的表情變化,都
叫C覺得自己是全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請不要嘲笑青春已逝的C怎麼還能
那麼天真的享用那些甜膩的滋味,畢竟C覺得自己能夠再喜歡上一個人,
是一件太不可思議的事情。

可是愛情這件事情像是吸毒,上癮之後就會越陷越深越不可自拔,開始索
求更多,更多理解、更多溫柔、更多的耳鬢廝磨,因為少了一些體溫的交
換而感到失落,因為沒有接到電話或者訊息而沮喪,因為那個人不能感受
他的感受而覺得悲傷。看著沒有動靜的手機想著曾經溫熱的畫面,C不是
現在才明白,原來,這件事情這麼痛。C明明那麼痛過,卻總是不小心忘
記,或者假裝忘記而已呢?C這時候才想,原來時間是這樣。十七八歲時
受的傷和二十五六歲受的傷沒有哪個比較不痛,只是後者更多了一點自我
嘲弄和悲哀,因為經過這麼長的一段時間才發現自己還是沒有免疫力的這
件事情,讓C覺得自己很可笑。

眼淚乾了,也許明天,他知道要怎麼樣畫出自己眉毛的弧度、用眼影及睫
毛膏掩飾疲倦和哭後浮腫的眼皮,用粉底腮紅蓋過憔悴的臉色,但卻不知
道下一次再見面、再交談的時候,要擺出什麼表情,用哪一種音調開口,
才能粉飾對這段關係的惆悵,還有碎到沒有辦法再彌縫的心。而C相信自
己仍然也會,溫柔地對待,就像是他從來沒有在半夜裡流過淚一樣。

文章寫完了,C終究是沒弄清楚什麼。也許我們都只能在旁邊觀望如隔岸
觀火,看C這樣哀傷的自我坦露,但C他自己,說不定到了碰面的時刻,
仍然會像個未經世事的女孩一樣踏著愉悅的步伐迎向那個人,真誠地掛著
笑對那人說出柔軟話語。由此可知,C的憂傷還有眼淚一點也不值得同情
和憐憫,因為都是那麼輕。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創作者介紹
    創作者 sony0121 的頭像
    sony0121

    如果看見地獄,我就不怕魔鬼。

    sony0121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