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凌晨三點五十七分搭上北上的莒光號。一個半小時的車程,直到
車上乾硬的廣播說出:下一站台北,我才有一種暫告一段落的感覺。
我瞪著乾澀的雙眼看著窗外從深黑色到深藍色、灰藍色到淺藍色的一
大片天空,我已經想不起來過去的二十八個小時之內我到底經歷了什
麼,說過哪些話語,只覺得在夜行的列車上看著窗外流逝的風景,亮
晃晃的車廂搖動、前行,天就這樣亮了真好。

每一個人都問我有沒有打電話給她,跟她見面。我總覺得自己一直在
後退,退到無路可退的那一種。我討厭節日,還有一些形式裡面應當
履行的義務,卻無法規避我的責任。

午夜十二點,我到網咖,上線。一邊跟很多人說話,一邊覺得自己透
明到快要被什麼東西給穿透。直到我發現我再也沒辦法交談,那些話
語都沒有辦法命中核心,我只想趕快離開。凌晨一點走出網咖,我像
是無行為能力者只靠著反射動作撥電話給她,跟她說我要見她一面。

我們就坐在車裡說話。談著這些日子在我心裡盤旋掙扎的問題。這世
界上有很多無法解套的關係,但即便是如此,我還是知道她才是整個
糾結的關鍵。當她終於理解我想要表達的、也願意體諒現實作用在他
身上的困頓,她的鬆動和了然讓我覺得某種階段性的任務完成了。

凌晨三點我回到家,他還沒睡。我把她要我傳達的事情告訴他,並且
讓他知道我的想法。他張著無神的大眼睛,直到聽我說完,他抱著我
又哭了一次。只是這一次,他沒有再抓傷我的手。他終於躺在床上,
我告訴他我要離開,叫他睡覺,問他要不要吃藥,他搖搖頭。叫他把
眼睛閉上,他才說:妳看著我我沒辦法睡。我跟他說了再見。

那時我才感覺,他回來了。

而我也彷彿經歷了一場最最漫長而又遙遠的旅行,把自己拋擲出去到
了邊界,再慢慢地以匍匐前進的姿態爬行,回來了。

我知道某些根深柢固的問題並沒有因此迎刃而解,只是他們彼此之間
的諒解對我來說相當重要。我也在深刻的疼痛之後才明白,會感到壓
倒性巨大的痛苦是因為我深愛他們,沒有辦法割裂、沒有辦法否認的
關係。他們總是令我分心,我們像在巨大的漩渦裡面旋轉、流動,我
想要上岸,卻知道自己不能獨活。只有變成橋樑,才能讓他們也跟著
能夠憑藉自己的力量,穿越那一條廣闊的河流。

還有,自始至終我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做的事情是足夠的。任重而道遠
。我在背負著沈重的同時,也清楚知道那些負載都只是讓我的每一步
,都走得踏實而又堅毅。

我好了。當然這不是一個童話故事從此幸福美滿的結局,問題還是會
一再地出現、反覆的上演,只是我們在這之中都逐漸學會了不再逃避
。雖然時間拖得有點久,中間的過程還蠻痛的,我們都經歷了一次巨
大的崩壞和支解,可是承擔和體解,是命運給我們的課題。



那天小春唱這首歌給我聽,我有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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