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它終於停了。我的噴嚏卻打個不停。越演越烈的頭痛和下腹痛
讓我很無力。我泡了一杯熱可可,看杯緣冒著淺褐色的泡泡,還有
微微的煙。就是這樣了,一天。
我討厭自己在身體不適時異常消沈的意志力。面對喉頭上的乾啞、
鼻腔堵塞的緊繃還有骨盆一帶整個被扭轉的疼痛,還有頭昏,昏得
像是整個天地都在旋轉。我真的很想開口說:我MC來又感冒,整個
人超級不舒服,不要惹我好不好。可是沒有辦法喔。是有些人,終
究沒有辦法善待我的。
這城市經常很灰,灰濛濛的天空、灰濛濛的空氣,以及令人黯淡的
心情。下午我搭上74路公車,坐在窗邊用粉紅色耳機聽著音樂,看
著窗外流動的重複的風景。很多的車輛往來,建築物舊舊的,這每
天必然的景觀常常讓我覺得不可思議,台北這城市,有這麼多老舊
的風景,卻拉不住流動的時間在這城走得這麼快。
只要在靜靜等待著,就可以等到什麼吧。
我想到前一天E在電話那頭輕聲說話。他說就讓自己好好睡一覺吧
,什麼都不想。然後隔天起床,讀一點考試的書,或者看喜歡的小
說、寫寫網誌或幾封信,要不然去書店逛逛,怎麼樣都好。被E這
麼一說,生活的重量好像也變簡單。
E總是一個能夠把一件重量減輕的人。
我想起一年前我因為考試的關係,被老師說得很沒信心,在E面前
嚎啕大哭。E聽完我的哀嚎之後,問我,如果沒考上有什麼打算?
我倔強的說,去兼幾個家教、準備研究所考試,再不然就去補習班
當正職老師,E說,聽起來沒什麼不好啊。那個時候我竟然也覺得
,對耶,沒什麼不好啊。
也許對E來說,這世界上沒什麼「非如此不可」的事情吧。正因為
這樣子的個性,對偏執的我異常有效用。
我突然想起在某天夜裡我拿著電話,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跟E說著
對生活絕望的事情。我是那種,只要一感到絕望或者低潮,就想把
身邊所有人都推開自己逃跑的人吧。那時的E一定不能理解我,怎
麼能夠對這世界淡漠得像不曾存活過。我很難解釋我經歷了什麼,
或者具體描述生活的形狀,我很難把自己在工作中或者對自己生命
未來方向的混亂和無力用很清晰的語言表述。於是只能抽象而又模
糊的說,我好累。
如果能夠對一切漠不關心多好。如果明知道那些傷害我的人也都只
是無心傷害也不要為此覺得悲傷,能夠做到這樣子就好了。如果能
夠徹底明白這世界上所有關係的維持都不過是有保存期限而充其量
我能做到的也那麼微乎其微,我是不是就不需要在張開手無以為繼
的時刻,不那麼覺得卑微了呢?我有那麼多無可言說的困境,儘管
如此我還是很努力維持表面的和平,E他知道的。他必定是忍耐了
很久才開口問我,是他終究承受不住了吧。
那天在一通電話裡,我拿著話筒一邊走到小小的浴室抽一張衛生紙
,告訴他說:等我喔,我要擤鼻涕。然後按下播放音樂,用濃濃的
鼻音唱一首歌給他聽。他問我:你現在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是什麼心
情?我好像被湯匙攪拌之後就在可可漩渦中散去的巧克力泡沫,也
好像即溶可可一樣溶解在熱水裡面,苦澀變得甘甜。
我的心情是,在濕透的衣服底下絕望孤獨然後抬頭意外看到雨後天
邊閃爍的光。那樣子的心情。
E說等到有一天,我能夠把自己照顧好,作息正常、善待自己,不
隨便感冒、每天準時吃中藥,讓MC來就像日復一日的正常生活一樣
輕鬆的話,我就可以養一隻小貓了。
也沒有這麼難吧。
今天,突然好想回到花蓮生活。那裡有寬敞的視野和綿綿無止盡的
山,河流和海洋都在很近的地方,只要十幾分鐘,我們就能撲向蔚
藍的太平洋。很抱歉喔,我是一個活在回憶裡比想像未來更容易的
人。我很少張眼去遙望那些看不到的風景。反倒是曾經經過我眼底
的風景會不斷在腦海裡翻騰洶湧。預言示現,我用得不是太好呢。
我知道像我這樣仰賴回憶存活下來是一件弔詭而危險的事情,但這
人生不就是那個弔詭而危險,每一步往前、每一次試探,都教人遍
體鱗傷。可總有什麼,令人感到安全的,除了回憶之外,那或許就
是現在這當下,還足以想念的事物吧,還有人。
喝了一杯熱可可,然後我要暖呼呼的洗一個熱水澡,躺在床上把蒙
瑪特遺書看完。明天,就會是好天了。
- May 08 Thu 2008 00:27
好夜晚,Good N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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