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看見地獄，我就不怕魔鬼。

親愛的Ｌ老師：

能讓妳感覺到與有榮焉我覺得很開心，雖然結果尚未明朗之前，我仍求自己小心謹慎的持平。
妳知道的，妳總是可以理解我，鼓舞我的傾頹、為我的小小成績而歡欣，我也一直朝著「成為
這樣的老師」的方向前進。


我切切實實的覺得生命是一種等待。就像山巒起伏的線條，而所有我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攀登。
在攻頂的過程覺得汗流浹背，喉頭乾燥緊縮，上升的過程因為空氣稀薄而整個人感到薄弱，可
是沿途的風景真美，而走到高處之後，又望見下一個山頭在向我招手，我為此感到生命如此可
喜，不管它是否曾經善待我。


今天上項脊軒志的時候相當有感覺呢！很多老師都覺得歸有光這一課冗長而無味，但我總是在
其中找到自己感動的亮點。講到他在苦讀之中還能拿先困後達的人們自喻，講到他在屢試屢敗
的生命經歷裡還有魏儒人對他投以灼熱目光的崇拜和支持，我怎麼能不覺得被打動呢？講述的
過程中，我嘗試與學生分享自己考教甄、準備研究所的心境轉變，並且以此鼓勵他們，他們回
應給我的，竟然是難得的、專注的眼神，這讓我更加地覺得「他們懂得」。不知道從哪時候開
始，我已經相當的喜歡自己是他們的老師這樣的事情。


Ｔ大的國文考題是作文「前行的力量」。得到那個分數我深覺某一部份的自己是被看到的，那
是我用整個生命來作答的考試。我引用聶魯達的詩句作為開頭，妳知道的，我很喜歡的那一段
落：「沿著你生命一道光芒前行，我知道那是你的眼睛，穿過我憂傷的遼闊腹地。」


而我寫的前行的力量，是「老師」。關於這一個指稱的人們，還有成為這樣身份的過程。洋洋
灑灑把作答紙都要穿透的那樣寫了。


下一件要做的事情，除了等待之外，我想就是好好的書寫吧。為著自己仍然沒有放下的筆。在
我高中畢業時妳對我說的話，我也這樣的告訴了我在竹女的學生們。有一個學生推甄北藝大，
在自傳裡把這樣的話寫進去了呢。作為一個老師，永遠不要高估自己的影響力，我這樣提醒自
己，但在還能為他們做些什麼的時候，我想我願意付出所有我能給予的。


生命總在山窮水盡的時候展開新的可能。我覺得自己是幸運的，在很多時候。一切都是積累、
一切都將有所報償。然而在某些時刻我還是缺乏信心，覺得像我這樣的一個人不應該被命運之
神禮遇厚待的。覺得幸運的同時，只能跟自己說，還要更努力才可以。


連續回新竹兩趟，說實話都相當不好。我的家人給我很大的震撼、打擊、不安與惶恐。有時候
甚至覺得自己安於眼前的生活了，反倒是一種對他們的背叛。我在那謂之為家的地方，嗅到了
腐敗和殘缺的氣味，幾乎要叫人窒息、嘔吐翻攪。究竟一個人，我所謂的個體，能夠背負一個
家庭、家族的什麼呢？我緩慢的讀著張愛玲遺作小團圓，仍停留在大書特書的家族經驗中。網
路上看到有人評價小團圓的前半部寫家人的地方是敗筆，但我總覺得不是，正因為這樣子，她
才能夠寫出百轉千迴的人情吧。


我好像在模仿歸有光拿誰自勉一樣，殊不知歸有光在自我揶揄的過程中，是不是在心頭感到悲
戚的呢？我們都可以偽裝，表現的安好勇敢，自信堅強，然後在身體裡流動的血液、骨子裡存
在的基因，卻不容許我們說謊。


很謝謝老師妳寄給我的資料，我會再想想。「微光」那篇文章也是我捨不得放的主題，「前行
的力量」也是一個很好的參考，書寫這件事真的對我很重要，是整理、也是消化。


還沒告訴Ｆ老師，我想等確定放榜再跟他說，我要成為他的學妹了。我也很想成為老師妳的學
妹喔！可是這一次準備的方向是朝著Ｃ大靠攏的，沒有關係，我還有機會。


乍暖還寒，願安好。